“福晋今日好雅兴,竟来水榭赏玩了。”一个熟悉的温润嗓音从后面传来。
八福晋闻声忙带着众人回身,甩帕请安道:“臣妾给爷请安。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胤祀见雪翎衣着单薄,便解下披风为其披上之后方道:“爷办完了事自然就回来了,哪有什么早晚的。倒是福晋怎么来水榭了?”
八福晋垂眸掩去眼中的妒忌,佯笑道:“听闻水榭有了主人,身为主人自该来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也好及时弥补。不过看样子这位妹妹似乎不太欢迎臣妾呢。”
胤祀看着那个自顾自地看着水中鱼的女子,眼中满是柔情,略带无奈道:“福晋日后不必费心水榭之事了,这里有幻珊等打理即可。”
八福晋又不怀好意地问道:“那妹妹也该有个称呼才是,否则府上下人碰见了岂不失礼。不然爷还是先给下人们介绍介绍,日后也不至于怠慢了这位妹妹。”
胤祀沉吟的一下方道:“称呼吗?只管喊她雪主儿便是。另你再吩咐下去,日后若遇见软冰水榭的主人的事,府上一律优先办了。再有谁若是对她不敬,便如同对爷不敬一般,休怪爷手下不留情。”
八福晋闻言一惊,自己的丈夫一向温文如水,很曾有过这么冷冽的语气。看来这个女子确实是个祸患啊。心中虽是如此想着,面上却不露半分,仍是大方的应下了。
看着八福晋离去的背影,雪翎斜睨胤祀,不屑道:“若是人界的夫妻都做到你们这份上,只怕仙界便不会有那么多因思凡而触犯天规之事了。”
胤祀又成了那个邪肆的风魔,笑道:“若是雪做我的妻,自然又是另一幅光景了。不知雪君可否有尝试看看的兴趣?也可羡煞众神。”
雪翎闻之,顿时旋身面向一片冷清的荷花池,不再理会身后之人。
见此,胤祀眼中的光辉瞬间黯淡,但是刹那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柔声提醒那个清冷的女子:“虽然你不似前段时间的虚弱,但是也不该穿的如此单薄。无法力护身的你抵不住冬日的寒气,这水榭又更冷些,你很该注意些。”
雪翎轻笑道:“堂堂的风魔,大清的廉亲王,居然因我而变得如此啰嗦。真乃小女子之幸也。”
胤祀宠溺地叹道:“你若是能听进去半句,我便是成为天下最啰嗦之人亦无妨。”若不是水榭有助于她疗伤,恢复法力,自己如何容得她住在此处。
雪翎轻哼道:“你且放心,本君才不会傻得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若真是不痛快了,也只会寻那罪魁祸首出气。”
胤祀闻言唯有苦笑,但也庆幸她不曾视自己为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对于陌生人所做的一切,若非触及她之逆鳞,不管是否关乎自己,她都是彻底漠视的。
再说八福晋回去之后,又发了一顿脾气。
觅云忙为自家主子出谋划策:“福晋息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八福晋气道:“息怒?你叫本福晋如何息怒。看爷今日的态度也该明白,爷有多看那个狐狸精。再看她那副嚣张样儿,爷尚未给她正名,就已如此了,那日后这府上哪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觅云安抚道:“福晋,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背景,才会得了一点子的宠就忘本了。如今爷对她尚在兴头上,我们不宜与她正面交锋。而且往常爷也看上过一些个女子,我们还不是都对付了。等过段日子我们再照旧处理了便是。”
八福晋阴笑道:“对,既然她想进这府中,让她去见见一起服侍过爷的姐妹们原也是应当的。”不过她还有没有命回来就不一定了。
阳春三月,又是清明时。胤祀见雪翎从不踏出水榭,便道:“今日是踏青的好日子,不如我们出门赏春去?”
雪翎歪在榻上,闭着双目,道:“没兴致,不过是人挤人罢了。这人界之景又岂能与冷域相比。”
胤祀笑道:“冷域之景虽美,却也看了几千年了。这人间之景自有其风韵,错过了也实属可惜。再则便是去看看那随处上演的不同戏码也好。”
雪翎想着自己也确实懒太久了,是该出去散散心,便也就勉强同意了。
胤祀见此便吩咐人去准备东西。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便有下人备好了一切。雪翎与胤祀一辆马车,几个丫鬟提着点心篮子上了后面跟着的马车。一行众人优哉游哉的往郊外而去。
胤祀并未带雪翎去人群聚集之地,而是往道路平坦的山上而去。过了半山腰,山路变得崎岖,已无法让马车通行,赶车之人唯有征询主子的意见。
听了下人的回报后,不待胤祀开口,雪翎便抢先道:“那便将车停在此,再寻一处可以坐观山下风景之处。然后布置了,摆放点心,供大伙儿休憩。”
胤祀笑道:“你不再上去看看山顶的风景了?”
雪翎亦回以不屑的一笑:“谁说我不去了?我只是让他们在这儿休息,可未曾说过我不步行上山之语。”
胤祀弯腰恭请道:“那么爷就陪你去赏赏山顶风光,请。”说完又令其余众人留在原地休息,不必伺候。
初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山上的空气又透着微凉,柔柔的清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花草树木的清香。信步于山林之间的二人忘却了往日的纷争与纠葛,只留淡淡的和谐。
待二人从山顶下来时,已是午时。随侍的人早已备下带来的酒菜,只等着主子们享用。
雪翎难得有兴致欣赏人间景致,故只略略吃了些便又散步去了。胤祀也知人间的膳食与她并没多大的用处,用不用都无妨。又想到自己已命人备下雪翎喜欢的各色点心,也就随她去了。
一行人直至晚饭时分方回到如今的廉王府亦即原来的八贝勒府。刚进门便有下人来回说:“爷,福晋说今晚已在挽风轩设下酒宴,又难得雪主儿出水榭,特请两位主子赏光。”
胤祀俊眉一挑,颇感兴趣地询问雪翎之意见:“你可愿去?”
雪翎无可无不可地道:“有人请吃为何不去?便是鸿门宴也有你担着,我怕什么。”
胤祀轻笑出声:“难为你如此信任我。”说完便牵着雪翎往挽风轩而去。
雪翎瞅瞅了相握的那双手,微微蹙了蹙眉头,后又释怀地一笑置之。真是在人间呆久了,都受到人间礼教的影响,竟在意起这些个虚礼来了。
挽风轩中,八福晋领着侍女们在门口相迎,对着胤祀行礼之后,又热情地招呼雪翎。雪翎对此不由升起黄鼠狼给鸡拜年之感,而自己是那黄鼠狼眼中的鸡。随后又暗自轻笑道:“一连平静了一个半月,也该有点事情来添点乐趣才是。”
雪翎原以为八福晋必定当场设了陷阱等她,却不曾想此后半月仍是风平浪静。雪翎深感疑惑之余,也就不再理会她们了。
谁曾想就在那日雪翎正品着皇帝赏下的最新贡茶时,却忽觉胸间气闷不已,浑身无力。“哐当”一声,茶盏从雪翎手中滑落,碎在了地上。
在外间的幻梦闻声赶忙进来一瞧,只见雪翎半靠着炕桌,昏迷不醒。幻梦吓得手足无措,只得高声呼喊着“雪主儿昏倒了,快传太医”。
此事闹得阖府上下都惊慌不已,尤其是水榭中伺候的人,唯恐自家主子因此迁怒。
一得知消息便急忙赶回府的胤祀,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避他远远的。
太医看过之后只道是中毒了,却不知是何毒,该如何解。胤祀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让人给过赏银之后送了他出去。
送走太医之后,胤祀方问:“是谁先发现的?”
幻梦见问,忙答道:“回爷的话,是奴婢先发现的。”随后又向胤祀重复了一遍事发之时的状况。
胤祀沉吟道:“新进赐下的贡茶吗?”复又对着外面吩咐道:“去找总管来回话。”
不多时,总管来了。胤祀不待他行礼,便问道:“新赐下的贡茶,可是府上每个主子都有一份?”
总管不假思索道:“回爷的话,照惯例应该只有爷与福晋方有。不过此次福晋命奴才多分一份给雪主儿。”
胤祀闻言也不多做表示,只又叫总管递帖子到大长公主府,请紫叶姑娘过府看诊。
那厢紫叶见是廉亲王府的帖子,又想到雪翎在那,突然生起不好的预感,急忙打开瞧了瞧。帖上只说素闻紫叶姑娘医术高明,今府上之病人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故特投帖拜托姑娘过府看诊。
紫叶立时便想到必定是自家主子出事了,否则八爷才不至会来碰钉子。恰巧黛玉等都在,众人商议过后一致认为既然事关雪翎,还是尽快过去为好。
偏生当紫叶等来至廉亲王府外时,看门的门子正巧换班了。新的门子不晓得方才上面交代之事,见紫叶等既无排场也未备帖子,又年纪轻轻的,便不予放行。
黛玉忧心雪翎之况,顾不得许多,直接下车飞身闯进王府,紫叶青鸾白纱有样学样。反正事有缓急,救人如救火,这点子冒犯应该是可以原谅的。
门子见状忙高呼:“来人啊,有人擅闯王府。快,快拦住他们。”
一群侍卫蜂拥而至,层层阻拦。青鸾传音入密道:“如此大的动静,也不须我们乱闯了。不多时必会有人来领路,恭敬地请我们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