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顾名思义,即是普天之下。而世间万物皆为天道恩赐所成,万物都顺应其天道的自然规律,修道者中又称为自然守恒。
而那些超脱了六境的诸圣之说遍布天下,让天下人都以为遵循天道便能无往而不利。
有些圣人不以为然,清静归隐的固守一方,不以天道为尊,不以己为圣自居,逍遥自在的活着。
有些圣人立在天道之下,传万法于人间,广铸人心,最为强大,也最受天道的枷锁。
有些圣人不隐不立,只在人间如平常人那般生活过日,可见市井小民之中也出圣人之学。
佛经的诵声,道法,书庐的读书声,刀剑的破空声.........这些上至圣人之学,下至市井平民的卖货叫嚷的学问,处在人间千年乃至万年都相安无事。
而一个国家的出现,打破了万年来,这天下维持的良久平衡。
那个国家的国史是一段在君王先烈们在战场上去抛头颅洒热血铸就而成的。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九百年前,燕人勾结残余的败齐之人于大秦境边界起军,秦人被迫接战,死伤七万人,鲜血染红了沙场,哀嚎声传遍方圆千里。
五百年前,燕国背信弃义,撕毁了两国之间的条约,再次大肆进攻大秦。
秦人于关外一役惨胜燕军,燕人退回了邯雪关外,秦军死伤整整九万七千人,尸骨堆满了邯雪山缺。
而这整整数百年的天下大乱中,仅仅一个大秦便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流淌如河的鲜血,而那时候,天道又在何处?
又何来天选之子?只不过是个弃子而已。
几百年前的阿房深宫中,曾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朕为了结束战乱,为了这天下苍生的安居乐业,杀人不下百万,要说死,朕早就该死一百次,一千次,但朕现在还不能死,朕还有事没有做完。”
一名男子跪了下去,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庞,说道:“臣愿为陛下谱写秦颂,为陛下操琴放歌,成为陛下忠实的影子......”(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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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头上裹了个白色羊毛肚巾,脸上带着高原红的嘿嘿乐着。
他的父母在一旁打着麦谷,汗水已经浸透了这片红色的土地。
“你家小墨生的还是俊嘛。”一个胖婆娘指指点点的笑着,与另一个看来是口中小墨母亲的人说道,手中的活却没有放下。
小墨母亲咧了咧嘴,拿着块干净的巾子擦了擦汉,说道:“那可不嘛,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心善,城里的那个说法叫什么哩,对,面由心生,我家小墨那么心善聪明,面相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哩。”
她拿草叉子狠狠的叉中了麦谷,与一旁的胖婆娘瞎谈着。
小墨蹲在块石头上,看守着带来的农具,也有些无聊。
胖婆娘忽然说道:“噫,听说最近镇上来了些怪人儿。”
小墨母亲性子好打听,想问没想的就问了胖婆娘:“啥意思?”
胖婆娘鬼鬼祟祟的招了招手,小墨母亲头探了过来,胖婆娘说道:“镇上最近来了很多怪人,听说这些怪人不偷哭抢,只拐走小孩儿。”
小墨母亲紧张的看着胖婆娘,说道:“谢谢嘞,婶子。”
胖婆娘说道:“走吧。”
天色不早,汉子们已经在布满金黄色麦穗的田地旁边备着回村的驴车。
俩女人领着孩子们回了驴车,都坐了上去。
汉子们在前面驾着驴车,驴车颠簸的行在小道上,有的几个还吼着当地的小曲儿。
车子走了很久,孩子们眨了眨眼睛,都有些困乏了,较小的小孩儿纷纷倒在了婆娘们的胸怀,大一些的则随便找了处还算干净的空处,或是斜倚在驴的车桅边,或是一股脑倒了下去,都在眯睡着觉。而小墨跪坐在车上,扶着还有些红的脸蛋,看着夕阳余霞下的天空。
远处,几团火光亮了起来。
一个穿着短布衫,笑容黑黝黝的中年汉子紧张了打了打手中的鞭子,驴车又快了几分。
“三儿,前面咋地了。”那个汉子大声说道。
领头的驴车却慢了几分,一个面相蜡黄的糙汉子站在了车上。
正是那名被唤做三儿的男子,他摇了摇手,接住了刚才的话,大声朝着驴车队,吼道:“都停下嘛,停下嘛。”
驴蹄声戛然而止,睡着香甜的孩子们突然惊醒,都有些懵懂,有几个小的甚至还在咿咿呀呀的乱叫着。
妇女婆娘们都紧张的往车里靠了靠。
李三蹦下了车,后面的汉子们看着他。
他烦躁的叫了一声:“男人们拿着家伙儿,前面可能有找事的。”
驴车经过的这处,恰巧被四周的小山环抱着。这些小山极其难走,光是看着那些山崖峭壁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更别提越过这些山丘。
李三可以肯定,这伙人固定是有备而来。
婆娘们搂住了自家的孩子,穿着短布衫的汉子们收拾着农具。一个个的或是拿起了草叉子,或是扛起了锄头,有的甚至还从柴草低下摸出了把短刀出来。
李三握着把柴刀,看着像是村里领头管事的人。
他招呼了一声身后的汉子们,身后的汉子们大口亲了下自家的老婆,跟着李三去了。
小墨的父亲扛着锄头,粗糙的大手刮了刮小墨同样黝黑的脸,只不过滑腻了些。
大汉向小墨母亲咧嘴笑了笑,又沉声说道:“看好他,爷们儿走了。”
小墨母亲轻嗯了一声。
汉子扛着锄头,走了。
小墨母亲喊了一声,他转身回头。
“小心些。”婆娘还是放不下爷们儿。
汉子愣了一下,大声回了句,终于走了。
李三领着汉子们寻着。
几个黑影窜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汉子们紧张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与这伙人对峙着。
李三站在最前面,像是演义中的那些英雄好汉般,大声吼道:“来者何人。”
身材高大魁梧的匪首狞笑一声,叫道:“娘们儿还是粮食财物,自己挑一个回去。”
李三握住了柴刀,冷眼看着这伙亡命之徒。
匪首冷笑一声。
“杀。”匪首大吼了一声,低下带着头罩的人狰狞的冲了过去。
汉子们血性也上来了,一时招架住了这群匪徒。
火光照射进了山林,夜晚不再漆黑,人类的喊杀声终究是打破了这片山林的宁静。
“三哥!”一个秃头的农夫大声喊道。
他手上的草叉子沾满了血迹,李三气喘如牛的握着柴刀,回过了头。
一个玄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在了山涧上。
玄衣男子身形一遁,来到了厮杀的此处。
匪首大吼一声,示意其他人去杀这名贵人。
其他匪徒倒是踉踉跄跄的没有过去,而且愣在原地。
玄衣男子看着匪首,眼神淡漠的扫了一眼此处。
匪首红着眼睛冲了上去,阔斧挥舞在空中,直劈玄衣男子。
谷间,无论是遭受洗劫的村民还是匪徒们都在心里骂了这匪首一句。
阔斧只近了一尺,血肉横飞。
玄衣男子咳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匪徒们赶紧叩谢着,都脸色惨白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了松叶林子里。
李三和汉子们立马跪了下来,连连叩谢。
那名男子想了一下,站在众人间,还是说道:“天色已晚,我借宿一宿如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依旧平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李三自然知道其中缘由,抬起头,说道:“仙师要来,那自然是我们的福气,福气。”
玄衣男子嗯了一声,示意他们站起来,回村。
他们不一会儿便回到了驴车,李三大声对着村民们解释是途径此地的仙师救了他们。
有的婆娘连连抽泣,虽说没有死人,不过还有几个受了不小的伤。
驴车缓缓又行了起来,男子准备去治治那些受了伤的男人们,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既然能多结者善缘,又何乐而不为?
村民们自然是感恩戴德,巴不得仙师能来村子一趟,也好沾沾仙气儿。
玄衣男子最后一个来的是小墨家的驴车。
小墨躺在车上,看着满是星辰的夜空。
“爹,还行哩?”
“哈哈哈,你爹爹我那个勇猛啊,噼里啪啦几刀全把那些坏人吓走了。”
“你不是没带刀去嘛......”
父子俩丝毫没有在意仙师在这里,一言一语的聊了起来。
男子看着小墨,觉得有些有趣,便留在了这辆驴车上。
一家子自然是很欢迎,小墨父亲嘿嘿笑着。
小墨母亲转而去了前面老王家的车上,腾了些地方。
汉子在前面驾着车,抽着旱烟,轻轻哼着本地的俗曲儿。
男子一下子躺了下来,小墨赶紧的向一旁蹭去。
玄衣男子看着夜空,忽然说道:“哎,你叫什么。”
小墨老老实实的说道:“墨翟。”
玄衣男子笑了笑,说道:“哪个翟?”
小墨比划了一下,说道:“就是这个翟嘛。”
玄衣男子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穷山恶水的村民也会识得字。
两人看了夜空,沉默了一会儿。
“想成为你们口中的仙师嘛。”玄衣男子笑眯眯的说道,眼神却依旧平静的看着夜空。
一旁的小墨如实说道:“当然想。”
玄衣男子又说道:“你心中的道是什么?”
小墨愣了一下,侧身看向男子,说道:“啥?”
“哦,就是你如果将来成了仙师,你想为人们,或者说是你们村民做些什么。”玄衣男子说了很多话,眼睛平静的看向了小墨,
小墨坐了起来,看向了赤裸上身,后背有些伤疤的父亲,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希望这世上,不会再有不公的事儿……。”小小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车桅上,红色上涌的脸蛋显得有些可爱,他说的多是孩童们的想象与天真。
玄衣男子噗嗤一声笑了,笑道:“年纪不大,理想倒大。”
随后两人没在说话,玄衣男子眼神依旧平静的看着夜空,夜空深处,似乎亮起了一颗星星。
他在小墨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趁着早上喝稀饭的时候。
他领走了小墨,给他家里留了很多钱财宝物和一张字条。
母亲喜极而泣,父亲只是抽是旱烟站在门槛前静默不语。
再回来时,已不见。
孤身向道,惟墨翟也。
(注1:来自《秦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