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今天的手风特别顺。
这一年多以来,他是西城各赌坊的常客,人人都认识他,而且大家都对他很客气,因为他是一头显而易见的肥羊。
第五七是个纯粹的赌徒,他不玩牌九,不玩双陆,连虞国传过来的麻将也不喜欢,只赌大小,而且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
只是无论他如何迷信,比如只穿大红色的衣服,每次进赌坊都要先迈左脚,再迈右脚,都无济于事,最终他都会输个精光。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第五七都是每个赌坊的庄家最欢迎的角色。
但是第五七觉得今天不一样,他已经用十两银子翻到了一百两,今天是他的日子。
所以当有个叫徐白的人表示想跟他谈谈的时候,他不满地骂了一句:“白痴。”
徐白并不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我听说你很缺钱,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
第五七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挥了挥手中的银子和银票,说道:“你瞎啊。”
徐白皱了皱眉,道:“如果你现在见好就收的话……”
第五七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可能。”
徐白想了想,说道:“那我等你。”
四周的赌徒气道:“七爷手气正旺呢,哪里来的**崽子,这不是咒我们七爷么,七爷别理他,咱继续干。”
第五七冲徐白摊了摊手,就像个赌王,转身便继续入了场子。
被徐白打断的赌坊喧闹声再次响起,徐白在边上找了张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啪。
骰盅扣在了桌上。
“七爷,大还是小?”庄家笑眯眯地问道。
第五七想了想,来了感觉,说道:“有容乃大,压大。”
“七爷,手气这么好,全压了吧。”有赌徒怂恿道。
第五七豪气干云,果真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百多两银子都推到了赌桌上写着“大”的格子里。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徒们都齐齐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骰盅,各自叫喊着。
庄家微微一笑,打开了盅盖,一一三,小!
现场发出几声哀嚎,几声喜悦的尖叫,男人的喜怒哀乐就是这样简单而粗俗。
第五七似乎有些不相信,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骰子的大小,确认没错,于是才觉得有些尴尬。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从桌上下来,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一抬头,第五七看见徐白有些慵懒地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第五七问道。
徐白怔了怔,说道:“那我等你?”
“上一句。”
“如果你现在见好就收的话……”
“再上一句。”
“我听说你很缺钱,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
“有。”第五七一脸真诚地说道。
……
……
聊事情当然不能在赌坊里聊,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修行者和供奉之类的话题。
徐白找了家肃静的茶馆,要了个包间。
第五七点了三盆瓜子和两壶花茶,解释道:“这是为了你好,这样你就有充足的时间说服我,我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很难被说服。”
徐白说道:“五七兄弟,跟着我干没别的,就是拿钱砸你。”
第五七皱了皱眉道:“我看你的穿着也像是个文化人,怎么连个名字都不会叫,我复姓第五,单名一个七字,没听人叫我七爷么,像你这样不诚恳的东家,我是要加钱的。说吧,要我打谁?”
徐白说道:“不是打人,是保人。”
第五七冷笑道:“就是做保镖呗,没问题,保谁?”
徐白说道:“保我。”
第五七站起身子,绕着徐白转了一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虽然我七爷在西城这一带也算是出了名的,不过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住在西城的人,为什么找我?”
徐白说道:“卓娘子介绍的。”
第五七脸色微变,想了想说道:“你说你姓徐?”
“是。”
“谁要杀你?”
“不知道,不过是修行者。”
第五七来回踱步,挤眉弄眼一番,最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萎靡说道:“小姨怎么尽给我找事……”
徐白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第五七口中的小姨自然指的是卓娘子。
最后第五七的眼神恢复了光芒,看着徐白的眼睛问道:“你打算给我开什么价?”
徐白说道:“你说。”
第五七想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月一千两。”
徐白扭头就走。
第五七急道:“讨价还价讨价还价,你倒是还个价嘛!”
徐白转过身子,说道:“一百两。”
第五七伸出两个手指:“二百两。”
徐白道:“成交。”
第五七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被杀猪了,毕竟他也不知道做供奉的市场行情,没什么经验。
于是他补救道:“杀人另算钱,另外先给一个月的酬劳做定金。”
徐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第五七。
第五七接过银票便要往外走,徐白斜眼打量了他一瞬道:“还要去赌?”
第五七鄙夷道:“不赌我会接你这单活?”
徐白说道:“不如跟我赌吧。”
说着徐白从怀中掏出一个骰盅,摇了摇。
第五七眼神微亮,像徐白这种白嫩公子,和自己赌还不是要做散财童子?
徐白说道:“全押。”
第五七微微一笑:“无知竖子,赌博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
……
茶馆的包间里十分安静,徐白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
第五七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看得出来眼睛也有些充血,应该是上头了。
徐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七爷,明日到北城太府寺卿徐府找我,除了这二百两,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我会从你的报酬里扣,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包食宿。”
“再借我二百两。”第五七咬牙说道。
徐白摇了摇头:“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六个月后我们再赌。”
徐白的赌技并不高超,运气也算不上好,唯一的优势是本金多,在把把全押的赌局中,资本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第五七的嘴角微微抽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白。
徐白在第五七充满恶意的目光中走出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