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黄念念,姜霂芸一直在想黄念念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去计较她到底爱不爱我。即使她不爱我,所有的付出也只是我愿意而已。施比受更让人有满足感和幸福感。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觉得幸福快乐,那我愿意不打扰,看着她,成全她的快乐。”
从林春树家回到学校,又是两个月。姜霂芸收到林春树一条条短信,道歉的,忏悔的,求和好的。她总是不让自己多看一眼,她怕自己多看一眼,眼泪就要流下来。她总相信,时间总是能抚平伤口的,即便抚不平,也能让它看起来不那么丑陋难堪。和黄念念聊过那么久,她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舍不得这个伤透她的男人,还是舍不得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事。
两个月后,姜霂芸终于回了林春树的消息,她不会走,在还没有能重新让她爱上的人出现之前,她不会走。经过了两个月,她突然发现,无所畏惧的时候,连心都是自由的。她不会再因为做了什么事而担心会不会让林春树不开心,也不会再抱着手机秒回消息,她甚至可以无所谓两个人有没有频繁地联系。与此同时,临近毕业的姜霂芸对于这所学校,也没有太多的念想,唯二值得怀念的,可能只有林春树做交换生在学校的那一年,还有徐悦这个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小天使了。而现在,连那唯二的之一,姜霂芸都不愿意去怀念。
徐悦找到了一家韩企实习,已经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方便上下班,除了偶尔,和徐悦出来逛逛街吃个饭,姜霂芸有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注定是孤独的,不合群的一个人。
姜霂芸几乎可以不用在学校,她决定搬回林春树家里,开始找实习的地方。似乎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似乎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林春树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奔着来学校接她。在姜霂芸眼里,林春树就是个孩子,那个第一次见到,摇头晃脑说着笑话阳光的小孩子。就算是很多年以后,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姜霂芸也不会忘记,那天他穿着牛仔衣,背着单肩包,手里拿着一个橙色的索爱手机,冲她笑的模样。姜霂芸经常在一个人的夜里反复回忆着那段隐而甜的时光,她仰望他的优秀,她明白自己的爱源于崇拜:在M城家境优渥,一个中文系男生考过了英语高级口译,因为擅长游泳个子又高,身材显得特别协调,唱歌好听,人长得也好看。曾经,爱的炙热又深刻,现如今,反反复复考量的只有合不合适,条件如何。时间悄悄地抚平了姜霂芸的内心,也悄悄地带走了她无所顾忌的爱。她平静地回到林春树身边,不再有波澜,不再有念想,也不再有希望和期盼。
姜霂芸每天吃完早饭,就开始在网上搜索实习和工作的地方。作为师范院校基地班的学生,她一直天真的以为,找工作是一件不太困难的事情,现实却再一次打脸啪啪响。教师招聘会上,姜霂芸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天说过这么多话,一天说的话能抵得上一两个礼拜说的了。一开始,第一份简历递过去,招聘老师就问:“是M城户口吗?”姜霂芸摇摇头,很有礼貌地告诉对方不是。老师也没再往下看简历,把简历还给姜霂芸,:“我们只要M城本地人。”连续几次因为同样的理由被拒绝后,姜霂芸开始着急了,压力像大山一样压了下来,她急乎乎地对着招聘老师说:“老师,你看两眼我的简历。只要你觉得可以,住的远不是问题,我到学校附近买套房子去!”招聘老师听完这话,哈哈笑了,“你把房子买到学校里面都没用呢,我们只能收M城本地的本科生。你可以去考个研究生试试。”
姜霂芸回到林春树家,一肚子怨言:凭什么,地方歧视吗?她忍不住在R网吐槽了起来,没想到,吐槽文爆了,有共鸣的外地人,也有压力一点也不小的本地人。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容易的事,各有各的不容易吧。姜霂芸想了想,罢了,既然事业单位没什么希望,那还是多研究研究企业吧。
另一方面,林春树对于工作却一点都不担心。以他的条件和背景,林叔叔早就帮他的工作找好了退路。林春树看着姜霂芸忧愁地模样,拉住姜霂芸的手,安抚着:“霂芸,不用太担心。你嫁给我了,就有M城户口了,而且现在,可以让我爸爸帮你安排一个老师的工作,工作都不是问题。你要是还觉着不行,你就在家玩一阵,我们来养你。”
林春树后知后觉地相信,经历了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变。姜霂芸还是从前那个对自己充满崇拜言听计从的小女孩子。
姜霂芸摇摇头:“有M城户口很了不起吗?我不稀罕。我也不需要你爸爸帮我安排工作,更不用你们来养我。如果这里容不下我,那我就回家找。”
林春树睁大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他突然有点明白,支离破碎的感情想再拼起来,就如破镜难重圆般,耗费再多时间和精力也无法弥补到完美无缺。他缓缓地对姜霂芸说道:“霂芸,你以前不会这样的。我不是说M城的户口很了不起,我只是觉得我可以给你依靠,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让你过你以前告诉我你想要过的日子。”顿了顿,林春树继续说着:“可什么时候,你像个刺猬一样,随意一句话都能让你误解,出于纯粹的关心,都能让你觉得我在掌控你,蔑视你。真的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来弥补你,关心你,照顾你,只是这样而已,我们之间的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霂芸微微怔住了。她努力回想这几个月来她和林春树之间的关系。林春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要么只是听,要么就是怼,一点都没有了过去小鸟依人的温柔,多的只有咄咄逼人地翻旧账,她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想着想着,姜霂芸失控一样地哭了,再一次蹲下身。她不知道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开心时候的模样。林春树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宛如一只小刺猬,曾经拔了刺,忍着痛,却在重新长出新刺以后更加锋利,更加孤独。一旦有人靠近,她就蜷起身子,保护着自己。姜霂芸总感觉,爱其实就在身边,可她怎么也看不到,摸不着,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