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我选择了去南方,琴蓦然和田怡心去了北方。一南一北仿佛天涯之隔。不见便不会失望,不见便不会想念。
大学里,田怡心和林昱如胶似漆,早早的就把结婚证领了。
结婚那天,田怡心打视频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去?
我把手机挪开,坐在她们看不见的位置。毫无意外的婚礼场上很热闹,百八十桌的人聚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沾亲带故的都来了。田怡心化了彩妆,穿着雪白的婚纱,就像一捧雪,衬得她脸蛋儿白里透红,神情娇羞又喜悦。
“真漂亮。”我一阵恍惚,果然,结婚的女孩子最可爱的。这份美与平日不同,娇艳,神圣唯美的像一幅画。
视频后面,林昱眉飞色舞的被一群哥们围着劝酒,他不时看看田怡心。很幸福的一对新人,心里涌出别样的酸楚。田怡心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啪,啪。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琴蓦然伸长脖子:“佳佳。你在哪呢。让我瞅瞅。”
调整脸上的表情,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佳佳忙什么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来?”从神情可以看出琴蓦然是知道我拒绝的理由。
“我从楼上摔下来了……”露出缠着绷带的腿,尽量展现我的愧疚。
“这还真不能勉强你。好好养着吧。”
“好。以后全力补偿。”心头一松,闲聊了一会,推搡着敬酒的人越来越多,道过祝福后便挂了电话。
缓慢撕开腿上的纱布,我的腿完好无损。希望他们幸福,只能自己承受孤独。我害怕见到那样喜庆的场景我会崩溃。
做不到放手,没有勇气面对。我只能祝福。
呆呆的看着手机,心里空落落的。屋外是艳阳天,心里却像大雨将至前乌云压顶。
拉开屋房门,阳光有些刺眼。想着去地下商场买点吃的,顺道散散心。
电梯缓缓下降,我心不在焉的巡视着商城里的店铺。实在没有什么能吸引我目光的东西。讷讷的收回目光。
瞳孔收缩,眉头一紧,隔着毒辣的太阳,一张熟悉的脸贸然出现在我面前。隔着悬空的挂坠相望。他的脸上也出现了愕然。
我的脚踏上地面竟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移动。弹指间,我想起了种种,内心变得平静。时间真是治愈伤口的良药,现在,那种侵入骨髓的疼,似乎也感受不到了。
短暂的错愕,他很快恢复正常。就像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一样。点头向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云君名,云君名啊云君名。我在心里问候了他千八百遍。为什么遇见你,为什么你还好好的活着。似乎很快乐?
然而,在看到他身后那个小小的人儿抱着他的腿转过身好奇的看着我时。我的内心似乎更痛苦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他好像看出我的想法似的。
“你似乎过得不错。”
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小女孩已经甜甜的向我问好:“阿姨好。”又抬起头看着云君名:“爸爸,你跟阿姨很熟吗?”
“不熟。”小女孩被我冷漠的语气吓了一跳。我抬脚就往店里走。
“你……现在好吗?”他的语气有些迟疑。
我转身,烈日灼心,我的脸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纹着纹身,手臂的肌肉闪着汗水的光泽。他抱着女孩,女孩抬起手挡住阳光。不满的嘟嘴:“爸爸,我热。”
张佳佳,你还没感谢我呢?突然想起这句话。不由嗤笑。我,现在好不好。他不知道么?
“过去,现在,将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好。”有一种邪恶的想法,他们就在烈日下消失就像海的女儿,变成泡沫……小女孩清澈的眼神让我冷静下来。她搂着云君名的脖子催促他快点离开。
“爸爸,我热。”汗水从她脸上往下滴,整张脸蛋起了一层红红的小疙瘩。
任性的代价需要拿命来换。我有杀他的能力,却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我很好。”手里的水果刀从我汗淋淋的手心滑落。微笑着,像和认识很久的人打招呼。
他动了动嘴唇,露出舒心的笑容:“很……好。”身后有说话声。他脸色微变,转身就走。我看不见他面前的人,小女孩挡住了我视线。
隐隐的看见一头棕色长发的女人,还有一位男人。
“妈妈。”
“爷爷。”小女孩甜甜的呼唤。
眉头一拧,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由于被他和小女孩挡住了,我看不见另外两人的脸。只能看见大概的身形。电梯缓缓上升,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仿佛听见皮肤被烧灼的声音,浑身无力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我就在阳光下默默的站了一会,周围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人问:“姑娘。你中暑了吧?”
抬脚,快速跨进商场。尘封的记忆涌出,伤口又开始流血。
这位风流人士就这么走了。
他来了又走了就像突如其来的大雨。砸碎了我所有的希望,浸湿了我的梦,然后又笑着用毒辣的太阳烘干我发霉的记忆。
曾经,我们都很绝望,都想过杀,死对方。如今,他很幸福,而我孑然一身。
我一直站在你身后,这样算不算保护你?那个男孩已经死了。被我用酒瓶砸死了。手指拂过脸颊,竟然有泪。
放下一个你恨的人很容易,祝福他。我做不到。摸摸摸摸手里的水果刀,刀刃滑过指尖,有滴滴血色浸出来。
疲惫的回到租房,杨宏就来电话。无非就是一些琐事,他说的兴奋,我早已习惯,无非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一声。
“佳佳。你怎么了?”
“有点累。”
“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的。”他轻轻叹息。他知道我在半工半读,也知道我每天把自己的二十四小时安排的明明白白。我没回应,他又絮叨着说了些什么。突然问:“你们学校快军训了吧?”
“我不清楚。”我没有参加学校的任何团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噢。我还以为可以来看看你。”他似乎有些失望。我也没在意。他的声音变得模糊,身心疲惫的我在他的催眠下很快睡着了。
几天后我收到了他寄来的Fender。喜悦只有短暂的一瞬。我在包装盒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枚银白的戒指。即便再愚钝再抗拒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手指拂过琴弦带起一片颤音。心情不由沉重。
他很快来电问我收到礼物没。他知道我喜欢吉他。
“收到了。”这东西仿佛成了烫手山芋。
“那你打开看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期待。心里一阵无力感袭来。很想逃离这种问候。不想见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更不想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嗯。”我的冷漠让他有些紧张。
“那你发现了什么?”
“就Fender啊,还能有什么?”我越是平静,他越是紧张。等他的声音消失后。我走向墙角。
吉他安静的躺在墙边,我抓起旁边的小盒子转身扔进垃圾桶里。愣愣的看了一会,想着这份贵重的礼物还是找个机会还给他?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手指拂过冰冷的戒指,像有毒液侵入我的肌肤。转手就被我扔进角落。
不爱,又深怀愧疚。
拒绝,又难以启齿。
用一段感情还一段恩情。值得吗?
大三开学,新生们早已提前半月到达。这些刚去新环境的学弟学妹们对什么都好奇,散发着无限的活力。于是我们这些自称“老人”的学姐学长们的目光全落在他们身上。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老人群里”已经发出了各种哀嚎。
“什么啊,这届新生太幸福了。”
“嗯。”另一个女生也表示赞同。就我身边这两位好同桌已经自顾自的申冤好几天了。
“训练时间少,而且都是帅哥。”
“哎,别说了。”一个女生皱起眉头。源源不断的苦水从她嘴里流出来:“我们的教官又老又丑还特凶。烈日下一晒一整天动也不动。我这娇弱的皮肤啊。你看看全黑了。我妈都不想认我。”
“就是。”另一个女生也点头附和。“当时汗水从我眼睫毛直往下掉,那感觉,整个人都像被蒸熟了。”
旁边传来心酸的附和声。有人低低的笑。小课间都趴在窗口望着宽阔的运动场。此刻里面塞满了人。涌动的人群有些嘈杂。
大教官清清嗓子对着喇叭大喊:“安静安静。注意队形。各位教官清点人数。训练马上开始。”
“哇哟!我看见他了!好帅啊!好温柔!我好喜欢!”激动的女生直跳脚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跳到喜欢的教官面前。
“就是,要是我有这么年轻的好教官。再训练一年我也愿意。”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哎呀,这哪是训练来的?站一会就挤雨棚下去了,那个乐的。又晒不死。”
“你懂什么?这是祖国的花朵。”
“一点都没感受到军训的精髓。”其中一个男孩子坐在桌子边已经开始了自顾自的表演:“啧啧,还喝脉动呢!还有牛肉干!”越说越气愤。
“人家军训当花养。我们当猪喂。”他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从桌子上跳下来。“当初那娘娘,举着个大勺子,汤汤水水的东西看着让人恶心死了。关键是你不吃也得吃。哎,那时我多羡慕我家的猪啊。他都比我过得好。自少馊的饭菜还有味道。我们吃的是慢性毒药,菜菜都是烂的半生不熟……”
一干人听他讲的精精有味,也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有人符合着笑起来。“其实挺好的……体验生活有什么不好啊。想想我们的天下是革命先辈在更艰难的情况下打下的……”
有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想再军训吧?可以申请。”
“真的?”
“啊哼!你那是想深造灵魂的样子啊?你是瞅上了那位学弟学妹呢?还是那位教官呢?想海底捞啊?”
那位同学不说话了,甚至还很羡慕的看着运动场外溜达的“老人们”。
隔着很远的距离,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这感觉很不好。我迅速的从窗口退回来。运动场上朝我望过来的人很快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