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飘零,残风乱吹。鲜红的血液滴在生苔的石板上,随着雨水流成一条条线。
“阿姊,快些,再快些,前面就是明苑宫了。”东尘樾急声道,脚下未停。
“阿樾……”
声还未尽,前面不远老太监尖细的声音便传来:“宁妃娘娘,薨。”霎时间,整个宫里悲鸣声起起伏伏。
东尘樾心中死寂,手中旨召怦然落地,双腿亦是支撑不住巨大的悲哀,瞬间无力,膝下变成了生硬的石板地。
“母妃,母妃!”东郗漓悲然嘶吼。
东尘樾喉中咽下一口苦水,从眼眶中流出。自是悲伤难耐,奈何……不可倒下。
“阿姊,母妃去兮,已不在。将来甚远,还需你我二人共同走完,至于,那般无耻之人,我自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哽咽中,东尘樾终是把话音落下。
而一旁,东郗漓早已泣不成声,伏倒在地上。东尘樾倔强的站起身,狠狠地拉起了东郗漓。
“阿姊,走!如此做派,不正是他们想看的吗?”
“你告诉我,现在,现在,我们还可如何?”
“莫管如何,现在要走!要走!你懂吗!”东尘樾声嘶力竭,雨水和血水模糊在脸上。
东郗漓吃力地抬起头,瓢泼的雨水淋在她的脸上、心里,无情的风将青丝吹得飘摇。
自古无情帝王家。
“宁妃赵氏,淑德贤良,温婉大方。奈何天妒,今薨。特追封其为贵妃,谥号清婉。其子东尘樾,年十六,多年镇守封地,今召其回京,封夜王,居于沉澜殿。其女东郗漓,年十七,常年在外,今封康安公主,居于久乐殿。钦此!”老太监拖着长长的宫腔,一封诏书,也拖走了东郗漓与东尘樾的心。
睫毛上的雨水落在东尘樾眼里,顺着面颊滑下,泪乎?
东尘樾接过诏书,与东郗漓一起,颤巍巍地道一声:“臣遵旨。”
一年后——
昔日残破不堪的沉澜殿今日已不复曾经。然而东尘樾向来不喜繁华景象,此处虽说不再残破,也并非金碧辉煌,处处是书卷气。
“夜王!”纪长明粗犷的声音充斥整个沉澜殿。
“闭嘴!想必整个韫国也只有纪将军你敢如此。”东尘樾道。
少年身上全然不复当年的稚嫩,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成长许多。
“哈哈哈哈!你小子,当初若不是我力排众议,你怎么可能安稳道今天。想必...”纪长明道,话还没说完,东尘樾便接下去。
“想必如今的你,不是在镇守封地,就是曝尸荒野。”东尘樾瞧他一眼,脱口而出这句早已听耳起茧的话。
不过他心中,纪长明确实是除阿姊以外最亲的人。一年前清婉贵妃死后,朝堂上众人都力荐东尘樾守南蛮,而他们心中的如意算盘便是想让东尘樾死在南蛮,好让众人能够操控的俞王继承王位。只有他纪长明,坚持让皇帝封东尘樾为夜王,留在京中。为此,自然是得罪了不少权贵。然而纪家百年根基,手握兵权,也自是无人敢奈何。
纪长明向他笑笑。
“话说,纪将军打算何时把妹妹嫁给我?”东尘樾道。
纪长明看他一眼:“你小子,整天就惦记我妹妹呢,是吧?”
“诶诶诶!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要把云初嫁给我可是你自己说的。”东尘樾嬉笑道。
纪长明似笑非笑:“夜王,那你得凭云初自己的意思,嗯?”
“什么意思?”东尘樾不解。
“哈哈哈哈哈哈!”纪长明笑道,挥挥手慢慢离去。
东尘樾无奈笑笑,随后回到书房。
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册子,全是朝中大大小小官员弹劾他东尘樾的。书上到了皇帝那儿,谁曾想他这个心大的父王竟然原原本本地给了他,东尘樾自然是哭笑不得。
东尘樾随手拿起一册,随意地翻翻,看见其中竟然有“无所作为”之类的话语,不由得嗤笑一声。
想他这一年来,治理大小灾害,平定不少叛乱,劳苦功高,这些人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不过,他倒不是特别在意,皇宫里,他不受宠;朝廷上,他受排挤。如果为这些小事费尽心思,那他迟早有一天会在南蛮曝尸荒野。
“阿樾!”不知何时,东郗漓走了进来。
“阿姐。”东尘樾应了一声。
“怎么了,见你心情不太好。”东郗漓问。
东尘樾笑一声:“没什么,不过是朝中那些老家伙的旧话。”
东郗漓也笑了一声:“原来如此,阿樾不用理会他们。”
“自然,我还没蠢到如此地步。母妃去了,阿姐与我,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东尘樾,无恙。”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东尘樾,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