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亮话音未落,室外忽地传来丝竹之声。这声音如诉如泣,似忧似怨,由远及近,似一淙小溪流,缓缓流淌在心田------永凡大惊,这会是园中的那个女孩子吗?
褚亮见永凡神情怪异,笑道:“休去惹她,你若惹上了她,忧思便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永凡却是摇头,什么样的忧思会一个接一个?若然是喜欢的女孩子,你还会害怕那样的忧思吗?
许柯这边的曲水流觞,却是倏地终止,众人悄然无语,默默地听着那丝竹曲。丝竹曲调低抑,象是诉说着什么心事。
素味真人听了半晌,忽地两掌平伸,如爬壁虎那样,十指快速地移动,如弹七弦琴。永凡不解,把目光看向褚亮。褚亮笑道,这是大师的秘技,谓之移情功。园中拨动丝竹的女孩子似是受过什么样的创伤,行为颇为怪异,若不加以疏导,只恐走火入魔,到时便无可救药了。
永凡又是吃惊,这世间还有移情功这样怪异的功法么?这功法施展开来,可以让相恋的两人移情别恋,忘却彼此间的山盟海誓么?若然说一般的恋人,那或有可能,对那些相恋到骨髓里去了,只愿生死与共的恋人,移情功也可以浇灭刻骨铭心的恋情?
思尤未了,又见清谷子和蜀山野叟相对而立,两人俱是两掌相对,抱于胸前,似是抱了一个蓝瓜,口里默默念着什么心法。南山隐者却是一副抓狂相,在室内乱窜,那张脸胀得通红。
褚亮在一旁闭目而坐,嘴里却是轻轻呢咙出心经: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永凡听得是心经,人却是痴了。
想那金沙庵中,那个可人儿悒郁的神情,已是让人抓狂,及至走进奢摩他,也是念这心经……彼情彼景,犹然历历在目,刻骨蚀心。此际,又听到了心经,而这心经是为另一个悒郁的女孩子所念,包括素味真人,清谷子与蜀山野叟,都为那个女孩子,在殚精竭虑,消除她身上的魔障……
而心经的内容却是让永凡无法接受,这段经文大意为若是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了,那样的情感,无法改变:不管是感观还是意识,无生无死,及至永恒……那可人儿,在念叨这样的经文时,她那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
过了片刻,丝竹之声逐渐低了下去,及至完全无声。
看素味真人,满头满脸大汗,一脸秃废,象和一个功力深厚之人才较量过内功似的;清谷子与蜀山野叟跌坐在墙角,大口地喘着粗气;褚亮眼神怠倦,似是从鬼门关上走回来一般。
许柯慌问端的,冷江钓叟轻言道:“这一切,只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女孩的丝竹声,充满了低抑的力量,若不加以压抑,只恐走火入魔,这女孩子便是毁了。当初之时,丝竹之音尚且细弱,素味真人略施内劲,便可压抑住女孩的悲抑之情。其后,丝竹之音逐次加强,素味真人一人之力已无法压制住,次后才加入清谷子与蜀山野叟……按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如到那一天,我们全数加上,也压制不了女孩子的丝竹之音时,那便悲哀了。”
永凡听得此言,大奇,这女孩子何人也,众人为何如此相帮?
冷江钓叟不回答永凡的问题,却是轻言道:“你道我等众人是被困于此地否?非也!庄主的奇门遁甲术虽说厉害,我等无法纵轻功逃逸。可我们却是发现了一条能够逃出庄去的路径……”言及此,冷江钓叟十分紧张,害怕此言若是随风传到老道耳中,便会大大不利。
见周遭并无动静,冷江钓叟压低了声音道:“此女名叫代琦,温柔娴淑,聪明绝顶,人又漂亮无比。原是女扮男妆,相伴了男孩赴京赶考,于路发生了变故。那男孩与代琦青枚竹马,两小无猜。及至年龄稍长,渐懂男女之事。男孩已过了乡试,得了解元。次年三月,赴考春闱,期望考得会元,谋取前程。
那一日,行至蜀山境地,突遇一伙强盗。
强盗掳走了二人的财物,便欲离去。一强盗眼睛一亮,发现代琦非为男子。强盗头子哈哈大笑,一刀砍死了男孩,便要掳了代琦上山,以作压寨夫人。
代琦自是拚死不从,众强盗大哗,俱要掳走代琦。强盗头子道:“从没见过,天底下有这般明亮的眼睛,拚死了,也要把这女孩子掳上山去。”另一强盗咂唇道:“这般秀丽的眉毛,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孩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孩子带走。”
代琦自认必死无疑,正欲撞那强盗的刀口,却见一个年轻的强盗走出来,他挡在代琦身前,横刀而言:大王,这个女孩子已经够凄惨的了,千里陪这男孩赴京赶考,男孩却死于我等手下。若然再把这个女孩子掳上山去,那岂不是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强盗头子眼前一亮,怒道:都道你这小子腹中有几点墨水,果然不假。你是同情那死去的男孩,还是你身后的女孩子啊?
年轻强盗轻蔑地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孩,他回道:这男孩读书读曰了,以为天下一统,便是太平了!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敢带了这样的女孩子千里赴考!我只是为我身后的女孩子难过,她的境遇已是悲伤之极,又要步入第二重恶梦,老天,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强盗头子揶揄道,你这小子,怕不是被女孩子亮丽的眼睛晃瞎眼了吧?
年轻的强盗默然无语。
其他强盗俱道:你小子,快快让开!
年轻的强盗脸色通红,他回看了代琦一眼,凛然道:诸位大哥,我既然站在这女孩子的前面,便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强盗头子忽地又笑,他道:你小子傻啊,这女孩子是你姐妹?是你亲戚?是你的朋友?若然都不是,仅为了她那明亮的眼睛,你便舍生忘死地护着她,你不是傻了是什么?
年轻的强盗愤然而言,他说:是,为了她那明亮的眼睛,我愿意为她赴死!这世上,有许多的男孩,为心中的那个她甘愿赴死的,你还不知道吗?
强盗头子愤怒,他手中三环刀一扬道:你这样喜欢女孩子的亮眼睛,话不多说,站上前来吧!
年轻的强盗站立原地,兀然未动。
强盗头子一个示意,旁边的三个强盗忽然发难,三刀一齐砍向年轻的强盗。便在此时,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众强盗呐喊一声,俱都撤上山去。
代琦来到了静月山庄,老道诧异之极,如此亮丽的女孩子,天底下实是少见。此时,素味真人等已在庄中,听过代琦的述说,素味真人等护佑了代琦,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永凡摇头,这庄园中,有谁会伤害到代琦?
冷江钓叟嘴角露出几分讥诮,闭了双眼,默然道:“有谁会伤害到代琦?没人吗?”
褚亮悄言道:“这庄园中的老道便是一个大大的色鬼!”此言一出,永凡吓了一跳,许柯惊得魂都没有了,急慌慌地,要回去看他的妹妹有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