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斯曼扣住永凡的内关穴,躲在大雄宝殿的屋梁上。
大雄宝殿是歇山屋顶,斗拱的木结构,屋梁与檐椽之间有一人来高的空隙。夏虎进到大雄宝殿,只在四周查找,连释迦牟尼佛象后面也钻进去瞧了,没有抬头朝天花板看一眼。此际,永凡也不敢出声,若是惹得拉克斯曼不高兴了,指上用力,自己瞬间便会没命。
夏虎夏妍离开大慈寺后,拉克斯曼带了永凡跳到地上,并放开了永凡的手。拉克斯曼阴笑道:“夏虎老儿,你和我玩捉迷藏,还差得远呢!”说过这话,拉克斯曼四周打量了一下,叹口气,又说:“这可是练功的好地方,只是来烧香拜佛的人多了一点,可惜了!”
永凡只是不说话,拉克斯曼笑道:“徒儿,你应该高兴才对。从今往后,我把功夫传给你,走遍江湖,没有对手,那是何等快意之事!”永凡是个诚实的人,没有心机,他随口便问:“老前辈口口声声说,要传我功夫,都有什么样的功夫,一定要传给我?”
拉克斯曼笑道:“徒儿,你师付的能为大着呢。不说运用诸般器械和暗器,只是瑜珈檀樾功一项,当今江湖上已鲜有敌手。瑜珈檀樾功集中土的轻功、气功、内功心法于一体,又有我天竺独特的瑜珈功法在里面,平常之人,哪里知其秘奥!”
永凡摇头,他说:“可我仍是不明白,前辈为何要传功于我?我们不沾亲,不带故,一个生于外邦,一个长于本土……”
拉克斯曼嘿嘿一笑,回道:“小子,我看上你,是你的福份,多少人拜我为师,我都不收呢!”
永凡听了此话一怔,人与人之间,确实有一种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情形。在别人看来也许很可笑,甚至无理,而当事人眼里,却是唯一。古人有云,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说的这种情形。莫非,拉克斯曼也犯了同样的毛病?
永凡想到这里,心中非常害怕,拉克斯曼会不会出现了同性方面的问题?永凡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口里回答:“前辈,你想歪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拉克斯曼嘴里忽地冒出“忽西赫亚”一语,永凡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拉克斯曼忽地自扇耳光道:“刚才那话是我们古天竺的方言,有‘混球’的意思。”说过这话,拉克斯曼又蹲在地上,作孩子般掩面大哭。
永凡不好意思起来,周围站了好些和尚,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拉克斯曼和永凡。永凡劝拉克斯曼道:“前辈,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这样号啕大哭?”
拉克斯曼手掌松开一条缝,他从指缝中偷瞧永凡,见永凡心急的样子,忽地撒开双掌,眼圈中一滴泪水也无。拉克斯曼道:“你愿意跟我学功夫了?”
永凡回道:“前辈,你的功夫确实很厉害,也许天下少有对手,但这不成为我一定得跟你学习的理由!”
拉克斯曼用拳捶胸道:“呀依娜,你可害人了……”
永凡止住拉克斯曼,言道:“前辈不用这般性急,呀依娜是谁?这些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拉克斯曼见身边的和尚尖起耳朵在听,他怪眼一犯,怒道:“你们这些和尚,尘缘未泯,赶快到佛堂前去打坐!”旁边一个小和尚笑道:“如何说我们尘缘未泯?”拉克斯曼回道:“受戒为和尚,五蕴皆空。你等尘心未泯,想听尘缘异事,如何做得真和尚?”
那小和尚即刻竖掌于眼前,口里呐呐道:“五蕴皆空,心生无明,便无你,便无我,何来尘缘?何来异事?是施主心未净,神未明,孽债未空,故而嫁祸于我诸佛子。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此。施主不明此理,怪我诸佛子,是否太过?”
拉克斯曼见小和尚如此说,慌忙竖掌,回道:“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永凡大奇,拉克斯曼也是受了戒的和尚么?旁边一个俊面和尚拉了永凡一把,永凡随了那和尚走向一旁,拉克斯曼并未察觉。俊面和尚拉了永凡,转过大雄宝殿,俊面和尚抹了一把脸,忽问:“恩公,你看我是谁?”永凡差点叫出声,站在眼前的,却是卖艺人许柯。
许柯不及多话,脱掉和尚服,拉了永凡便跑。二人飞身上房,施展轻身功夫,越过几重屋檐,永凡回看,远远地,拉克斯曼还与小和尚在大雄宝殿前的空坝中说法呢。
永凡与许柯回到皇城坝,转到顺城街,“宾至如归”旅店里,并没有兰沁。许柯心下一沉,感到对不起妹妹。永凡道:“许兄不必多虑,兰沁有功夫在身,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或许她也在寻你,我们在这附近找找看。”
永凡和许柯转过顺城街,到了西御街口,忽听得前面有人大叫:“拿飞贼!”一小队官军执枪拿棒,拦在路中。永凡向前看去,却见几个官军追着两个蒙面人跑,蒙面人跑到西御街口,见前面有官军堵路,后面又有追兵,蒙面人愣在路中,不知朝哪里跑才好。
前后官军朝中间一逼,飞贼无路可走,便和官军打在一起。永凡心道:“看这二人的身形,好熟悉,会是谁啊?”身旁的许柯已是冲了出去。许柯几个起落,已冲到官军的身后,几个扫荡腿过去,扫倒了一大片官军。永凡也赶过来,连施拂手指,那些官军,沾衣便晕,触肤即倒……剩下两三个官军吓得亡魂失魄,叫一声“风紧”,便“扯乎”了。
一个蒙面人叫声哥哥,她除下头上的面巾,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许柯的妹妹兰沁。另一个蒙面人也除下面巾,永凡道声:“朱---敏----”这一番重逢,虽说相隔只得几日,却好似经历了几个寒暑一般。许柯把妹妹拉往一边,询问冲散后的事。永凡注视了朱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敏微微生气,相别了这几日,就没有一句话相问吗?
永凡呐呐道:“你还好吗?”朱敏点点头,她口里轻轻呤道:“庭院深深深几许……”永凡猛然想起,朱敏曾经呤过这首诗,当时二人走出德仁常,朱敏忽然情绪有些低落,呤哦出这样的诗句。永凡接着朱敏那句,笑道:“只是云窗雾阁迟。”朱敏眼里放光,眼前这个呆子,竟然也会呤诗,竟然记住了自己先前呤过的诗句!
朱敏眼角噙了泪,她低了头,当没听见。永凡轻言道:“欧阳,如今我们去哪里?”朱敏一阵激动,永凡哥哥,你还记得我的别名!此言被兰沁听了去,兰沁大疑,姐姐,你如何又叫欧阳了?原来,兰沁和哥哥说了几句别后的事,便径直朝永凡这边跑来。恰好,听到永凡叫朱敏为“欧阳”。
朱敏刚要解释,兰沁却把话头转向永凡,她俏问道:“永凡哥哥,你这几日都在哪里?”永凡回道:“只在这皇城周围,并未走远。”兰沁把眼来钭瞟朱敏,她小声道:“永凡哥哥,我也有一个别名,叫做沐兮,以后你也这样叫我,好吗?”永凡呐呐无语。朱敏异常聪明,她知道兰沁取名为沐兮的含义,这是取自楚辞中的一句:与女沐兮咸池……,沐乃润泽之意,沐兮,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意蕴。
朱敏生气地背转了身子,许柯对兰沁道:“妹妹,我们走吧!”许柯对永凡抱拳道:“恩公,我们异日另得相见!”永凡忽然问:“许兄,如何便要离去?”许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与兰妹闯荡江湖惯了,不喜欢总呆在一个地方。”言罢,许柯又对朱敏致一礼。兰沁临了分手,吩咐永凡别忘了,我的小名叫“沐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