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思念的人?”
据说,过了奈何桥的人只要不喝下孟婆汤,轮回的时候,他就能记得前世的事情。
可是能不喝孟婆汤的,也只有孟婆的故人。
那,对孟婆故人来说,不喝汤,算不算赎罪?
在桥的两边,开满了殷红的彼岸花。彼岸花一根一根的从地里冒出来,好像它原本就该在那儿一样。看不见根,也看不见插入的泥土。单看见花开,花开而无叶,叶生而无花,无花无叶却能如此鲜红、娇艳、动人心魄。望过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彼岸花,像血又像火光。围住桥,守住桥下的河。
也不知道彼岸花开在这桥边多少年了。
桥边一直有个少女,这少女长得极为好看。青丝随意的用一根木棍盘着,飞絮有一撮没一撮的上扬,与诱人的红唇相搭,真叫人不敢久看。她穿着一身红裙,双脚赤裸站在彼岸花上,洁白鲜嫩的双脚上染着鲜艳的红指甲,娇艳的红色指甲与彼岸花融为一体,她的十指也染着红甲,让人看着觉得魅惑。
她就站在桥边,纤纤玉手捧着一个碗,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喝汤吗?”
如果仔细看,能看见她手上未断的红绳。
在这少女身后便是一座古桥,古桥上系着一些飘扬的红绳,按道理说这地方不应该有风,不知道又是谁的牵挂。
桥下是一条幽蓝的古河,泛着紫光,若是看久了,会沉迷。
来来往往的路人,有的面容痴呆、有的一脸疑惑、有的十分畏惧。但他们走过少女面前都会自觉的捧起少女身前桌子上的碗,喝下里面原本盛好的汤。
少女也好像早已习惯,并不在意路人不喝自己手里捧着的汤。所以有时她也不在那里。她早就知道,不论自己在不在那儿,大家都会喝汤。
可是她依旧日日捧着汤,挨个问:“喝汤吗?”
“喝。”
一天,一个少年双手接过少女手捧的汤,侧身饮下,目光斜视少女。他的喉结每滑动一次,少女的面容就苍老一分。
当碗里的汤见底的时候,少女变成了一副老嬷模样。她开口说:“你来了。”
少年没有吃惊,看着老嬷的双眼。好像沉沦进去了。过了好久才说:“来晚了。”
“咳咳。”老嬷弯着腰背过身去,指着那座古桥,挥挥手,低声说:“走吧!”
少年不知所措,可是见老嬷如此坚定。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朝着古桥走去。他几次停下,想回头。但每次又能想起当年:少女穿着白色罗裙,站在花田里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别离。我希望你不要回头。”
少年当时并不明白,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回头,就走不了了。
少年走到一半,倒着退回去。弯腰脱下自己的鞋,几朵彼岸花花瓣从鞋上落下,碰到地的一瞬间,化为红色的荧光,飘散。
他直起身,朝着桥的另一头跑去。
他双脚每跨离一步,老嬷脸上的容光又多增一分,等到少年走到桥的对岸。少年成熟了不少。少女比之前更加年轻。
少女手腕上的红绳,渐渐变浅,就在快要消失的时候,少女伸手扯住红绳,往回拉。
红绳的另一头,是少年的手腕。
少年轻轻的收回自己的手。朝着桥前的小路走去。
少女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之后,她又站在桥边,捧着碗,问每一个路人:“喝汤吗?”
可是路人都不喝少女手上的汤。
只有少女知道,每隔几十年,就会有一个少年,捧起她手里的汤说“喝。”
每过一次红绳都会变浅一次,每过一次少女都会边年轻一点,每过一次少年都会离开得更快。
直到有一次,少女看见面容呆滞的少年,捧起身前桌子上已经盛好的汤,像每个路人一样,喝下汤。
“这一次,我想忘记。”少年带着一丝灵气的说。
少女露出最美的笑容。看着少年。看着少年离开。当少年双脚踏过桥的那一刻,少女化成一朵彼岸花,飘到少年下一步的脚下。
这次?又是谁入了轮回?
少年踩下,彼岸花幻化成红色的荧光,消散了。
少年突然跪下,撑在地上,开始大哭。
原本他喝汤的地上,有一摊水迹。
少年苦笑,一字一顿得说:“这,才是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