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一哭,妈妈的心也有了触动,叹息地把脸转向一边,向外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哭,我受不了这个。你出去告诉他,就说我和你爸爸不在家,去参加婚礼了,赶快带他走吧。”
“妈……”蓝星擦干眼泪,像不认识那样望着妈妈,她不理解:一向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妈妈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不要叫我妈,”妈妈声音里透着嫉妒的疲倦,“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就不要让我为你的事情操心。走吧走吧……”
蓝星木然地默默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脚步沉重地走到门口换鞋。这时,保姆小雨开门从外面进来,与蓝星打了声招呼。蓝星仿佛没听见,没有回应,换完鞋开门走出去。小雨打开门探出头去,看到蓝星走进了电梯才缩回身关上门。
“奶奶,”小雨走近妈妈小声说:“我看见那个叫太阳的人了。”
“什么?”妈妈本来还虚弱萎靡地坐在那里,听了小雨的话,突然先换了一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身形利落地站了起来,迫切地望着她问:“在哪里看见的?”
“在阿姨汽车里。”小雨说。
“哦,”妈妈猛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没有用的话,并且心里想说的也不是这一句,便话锋一转,“有没有别人看见?”
“好像没有……吧?”小雨说。
“哦……”妈妈似乎轻松了一些,又问:“他长什么样子?”
“嗯……很帅,”
“很帅是个什么样子?”
“就是特别好看的意思,留着长头发。”
“还留着长头发?”
“是啊,像我这样扎着。”小雨两手在脑后比划着。
妈妈不说话了,慢慢踱着步子,陷入了沉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向前推移,蓝星又迟迟不见出来,等在汽车里的太阳反倒平静了。因为通过之前蓝星对他交的底和眼下越来越明朗的局势,他感到今天下午和蓝星父母的见面要搁浅了。她觉得:这样反倒好,本来他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与其这样唐突见面不如待来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双方做个约定,做好充分准备来得稳妥。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太阳忽然看见从楼门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脸蛋圆圆,干净秀气,身材修长,穿一袭平常女孩儿穿的朴素衣裤和鞋子。原本他不不会注意到那女孩儿,是因为她直接抄他乘坐的汽车走来,并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他。那女孩儿走到太阳坐的这侧车窗外,抬手拍拍车窗玻璃。太阳按电钮摇下车窗玻璃,望着她点了一下头。
“你好。”太阳说。
“你好。”那女孩儿有点羞涩地一笑,声音特别细嫩动听,说:“你叫向太阳吗?”
“你怎么知道?”太阳纳闷儿地。
“我听阿姨说的,”女孩儿说。
“阿姨?”
“就是蓝星阿姨。”
“哦,那你是谁啊?”太阳问。他想这女孩儿大概是蓝星的亲戚或邻居。
“我是阿姨家的保姆,我叫小雨。”小雨说。
“哦。你好小雨,我还以为你是蓝星的亲戚或邻居呢。”
“你已经向我问过好了,”小雨笑着说。
“是,”太阳轻轻笑了一下说。
小雨忽然打开车门上下打量了打量他。太阳明白她的用意,两手拍拍自己的腿,冲她笑了笑,没说话。小雨关上车门。
“你是和阿姨回来见她爸妈的吧?”
“是,”
“他们在吵架,”小雨说。
“是吗……”太阳说。但这话不是在问小雨的意思。
太阳低头沉默了起来。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太阳心里想。
“你没有心理准备?”小雨问。
“有,”太阳笑笑说。他想笑得自然些,他以为他做到了,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做到。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小雨说:“像阿姨那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但喜欢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咱们毕竟是小门小户,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被他们这样的高干家庭拒之门外也不算啥怪事,根本不必往心里去。”
“你说的很对。”太阳说。
“也许一开始你就不该追她,其实你心里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你却没有劝住自己。”小雨说。
太阳沉吟不语。
“你是得好好想想了。”小雨说。
“你多大了?”太阳有意把话题岔开。
“十八。”
“在她家做几年了?”
“三年。嗯,不到三年。”
“保姆的活儿不好干吧?”
“世界上最不容易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特别是有钱有势的人,规矩太多。”小雨明白太阳的心思,他这会儿心里一定乱的很,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便说:“那不跟你说了,我的回去了,拜拜。”转身跑进楼去。
小雨走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蓝星从楼里出来,一直看着她走过来、上了车。从蓝星微微泛红的眼睛,他猜到她哭过,但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怎么样?”太阳故意提心吊胆地问。
“实在不凑巧,”蓝星歉意地:“家里来了客人,缠着我说了半天话。对不起,今天恐怕不成了,改天好吗?”从电梯里出来,蓝星在楼道里站了半天才出来的。她想过了,妈妈教她的那个谎言根本骗不了人,何况太阳还那么聪明,因此便自己临时编了刚才说的这个,她觉得不论从自己进去的时间上还是取消这次见面的理由上都十分的合乎情理。
“真的?”太阳装作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好像很高兴?”
“不是,我就是太紧张了,我真怕见了你爸妈,脑袋一晕,在胡说八道。现在不用怕了。”太阳憨憨地笑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蓝星启动了汽车,倒车,调头,顺着来时的路驶出了住宅小区,同时她说:“今天是个意外,但面总是要见的,你不要把这当成负担,不然你会有心理障碍的。”
“这样的心理障碍其实早就存在了。”太阳心里说,但嘴上却说:“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管咋说咱也是个爷们儿,不说顶天立地,叱咤风云,让自个儿面子上过得去总还行吧?”
“说着说着就没正经的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看到太阳轻松愉快的样子,蓝星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想如果自己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所有事态的发展都如他们预想的那样,自己看到他这么轻松愉快,该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啊!自己与他在一起,原本就是开开心心的,却偏偏又那么多坎坷挡在他们面前,如今这第一道坎坷就没能跨越过去,往后该是个什么样子……
太阳哪儿也不想去,他突然想回家,就说:“我想回去……”
蓝星以外地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随后不待太阳回答,又说:“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儿。”太阳有意把自己窝在座椅里,造成一种疲惫的现象。
“好吧,我送你回去。”蓝星说。
“不用了,你回单位吧,我打车回去。”
“就让我送你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另外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太阳没再说话,眼睛望着车外,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回家的途中,太阳让蓝星把车开到了他的新店址工地,同时告诉蓝星他在化学爸爸的资助下潜心构筑的宏伟蓝图,并把他和她的未来也同时描绘、设想了一番,把一个绚美的巨大希望抱得紧紧的举在蓝星面前。蓝星的反应令太阳相当满意,她非常兴奋。太阳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他想:世间哪个女人不盼望自己钟情的男人有所作为呢?何况这直接关系到他和她的未来;他想她可以不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奢华的女人,但是——为了他们的爱情、婚姻以及家庭的圆满,需要一些“铺垫”也是情之所至,无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