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脸因病魔长时间的夹缠,呈现着灰败的颜色,由于长期缺乏阳光的滋润,头发都快脱光了。但弟弟的生命却是旺盛的顽强的。弟弟的思想也是活跃的奔放的——从弟弟对美好生活无限向往的目光中,闫小光能清晰准确地读到这一内容。弟弟虽然身体、四肢不能运用自如,但他的头脑却是健全的敏锐的,闫小光喜欢在弟弟对未来绝望时开导他鼓励他,也喜欢在弟弟心情舒畅时聆听他的诉说。多少年来,她已习惯了这种姐弟两人在逆境中相依为命、相互安慰、相互扶持、共同挣扎的生活,她和弟弟的生命已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他们一家四口原本过着天堂般快乐美满的日子,岂料一夜之间生活的轨迹突然毫无征兆地改变了路线,使天堂一下子变成了地狱。病魔夺走了弟弟健康快乐的童年,也毁了她们闫家充满光明的未来。为了给弟弟诊病,闫小光退了学,爸爸妈妈卖了房,卖了地,卖了一切可以卖的东西,也借了一切可能借到的钱,但病就是病,它不会因为人们历尽辛酸流尽血泪而发出半点同情和怜悯,仍旧快活顽强地疯涨同时还嘲笑着人类的愚蠢和无能。直到确定弟弟的病彻底无法医治时,她们闫家也已债台高筑,濒临绝境。
为了还债,为了生存,闫小光也曾背井离乡进城寻找出路。
当闫小光背了满行囊的辛苦和血汗回来时,弟弟已瘦得就剩了一堆骨头。
弟弟对姐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姐,我饿……”
沉重的生活压力和残酷的现实使一双曾经无比慈祥的父母人性变得扭曲,他们开始嫌弃弟弟。在闫小光离开家的这一年里,他们每天只给弟弟吃两顿饭,而且还不让他吃饱。
闫小光几近崩溃。但她谁都没有怨,也谁都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恨不是说她心里没有怨没有恨,而是不论那怨那恨多么深重和不论怨谁和恨谁都不如她在弟弟身边来的实际和更有意义,只是暗暗发誓再也不离开弟弟,哪怕是有一天去沿街乞讨也要背着弟弟。
也许是出于羞愧,也许是出于绝望,爸爸打那毅然离家出走,除了每月多多少少往家里寄点钱,就再也没回来过。妈妈伤心过度,从一病不起,最终丧失了劳动能力。这就表明,从此所有的责任,一切的不幸都将有闫小光一个人来承担,那一年她十八岁。
闫小光摒弃了一个妙龄少女所有的憧憬和梦想,用幼小的但却伟大的母性心灵义无返顾地鼓起了弟弟生命远航的风帆,同时与弟弟共同擎起了与命运抗争的拼搏之剑!
闫小光内心是平静的,她没有怨天尤人,她觉得她和弟弟之间是一种缘,是缘分使然,否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上天怎么会单单把弟弟带到了她的身边过?既然是缘,自己就没有理由拒绝,她觉得缘来了任何人都应无条件接受,人立于天地之间,总要有一份责任。当然,那份责任有时候可能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但如果没有了那份责任,孤单来去,孑然一身,那样即使逍遥自在,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她觉得人可以不追求乐趣,但绝不能不追求无愧于心。
闫小光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今天的天气与昨天和前天一样好,天空湛蓝如水,暖风轻柔的如少女在耳畔慢慢呼吸。闫小光又把弟弟背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在一条长等上面铺上棉被,然后把弟弟放上去,这样弟弟就会做得舒服一点久一点。弟弟无法坐立,她就坐在弟弟后面,让弟弟靠着自己。
靠着姐姐温温软软的胸脯,弟弟觉得姐姐就是美丽善良的仙女,觉得是仙女就不该遭受苦难,不该拥有辛劳,仙女应该过着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生活。但是这一切姐姐通通都没有,他多么盼望姐姐能够拥有这一切,他曾在无数个寂静的的午夜暗暗想上天祈祷,向过往的神佛祈求,倘若他们能赐给姐姐快乐和幸福,他情愿用他的生命作为交换。如果可能,他还希望他死后能变成一只狗或一匹马来报答他的姐姐,亦或者干脆就变成一个高大英俊富贵的男子来做姐姐的丈夫,让她一生一世拥有享不尽的人间荣华。每当想到这些,弟弟就觉得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了,就不知不觉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小辉,想啥美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