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当太阳乘坐的出租车停在南园公安分局门前规定的停车地点时,蓝星早已等候在这里了。
蓝星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把太阳接下车,然后真诚地对司机师傅道了谢。司机师傅是个身材不高但却很粗壮,满脸胡茬儿的中年男人,不论什么时候,脸上总带着笑,让人看起来十分的有亲和力。太阳经常乘他的车,因此和他很熟,但蓝星却第一次见到他。有这样一个人一路上照顾她的太阳,蓝星感到非常放心。
“我们走走吧?”目送出租车远去后,看看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蓝星对太阳说。
“别去了,看再碰见熟人。”太阳脱口道。话说出口了,太阳也意识到这话似乎不该说,随后神情就不自然起来。
蓝星很快就明白了太阳的心思,心情也不如先前那么愉快了。
“那件事到底还是在你心里投下了阴影。”她说:“太阳,我觉得那次是我非常正常的一种心理反应,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应该相信——凡事都有它适应的过程,而我的接受能力可能稍弱一些——在这件事情上,却不存在你所担心的那些问题。另外,你这么敏感,对我们的感情是没有益处的;天长日久,会导致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希望那样吗?”
“对不起,我也是没有意识的。”太阳低下头说。
“我懂,毕竟我们的爱情和别人不同,但我们应当勇敢地承认和面对,而不是做毫无意义的逃避。那样只会让我们在那个灰暗的圈子里面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最后只有迷茫、遗憾的死在里面。我不相信,这就是我们当初选择了对方内心想要得到的结果?”
“蓝星,你说得对,”太阳诚恳地:“对于这件事,我不想做太多的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的眼睛早已经告诉我了——一个人心中只有一样东西的时候,眼神才是最专注的。”
太阳无声地笑笑,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喜悦和欣慰。
蓝星也笑了,笑容里面有许多的无奈,如果不是在街面上,她一定会揪揪他的耳朵,并嗔怪地说:“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她觉得男人害羞是一种内心纯净加不成熟的表现,不过这很符合太阳的实际年龄,按现代人的逻辑准则,他还算不上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正走在成熟的过程中,而她的出现,无疑能加快他前进的步伐,并帮他变成她理想中的成熟男人。
“小阳你知道吗?”推着太阳走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上,蓝星说:“我特别羡慕你的自由自在和单纯朴实的内心世界——没有太多的奢求,只盼望有一个称心如意的终身伴侣。要知道,一个人思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我恐怕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安静不下来;似乎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能令我满意的事;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我去做,但又唯恐一件也做不好。因此,我时常觉得自己很累,却又找不到歇息的理由和办法……”
“只有责任心重的人才这样。”太阳说:“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情,它会使人走路的脚很坚实,不至飘起来偏离轨道、迷失自我,也就不会轻易犯错误。我恐怕也永远做不了你这样的人,我考虑事情的范围总是很窄,总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这大概就是人和人的差别。不过我觉着这样也挺好,要是所有人都一样的性格,一样的作风,那还有什么意思?一准儿有自己跟自己谈恋爱,自己跟自己结婚的感觉。”
“奇谈怪论。”蓝星不由笑道。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进了一个休闲广场。
广场极广,绿草如茵,垂柳环绕,距离不等地设有不同形状的白色遮阳凉棚,凉棚下面有木制长椅,有老人或年轻人三三两两促膝而谈、弈棋对局,树荫下还有洁白的木质长椅和各类健身器材,有老人在上面锻炼身体,四周围各色花卉争奇斗妍,五彩缤纷,引得蜂飞蝶舞,如诗似画。蝴蝶本来就是美丽、自由、芬芳、浪漫、纯洁、高尚的象征,她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意义却是永恒的,就像爱情——爱情是世界上唯一不会随着人类的灭亡而消失的东西。
“小阳,你读了很多书吗?”在树荫下的长椅旁停下来,蓝星在长椅上坐下,问。
“如果没有那些书,”太阳说:“我都怀疑这些年自己是否熬得过来;寂寞的滋味实在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因此我特别感激我二姐,不论买来的书,还是借来的书,她都让我先看。你知道吗?我曾经想到过自杀,想用死来解脱自己,后来妈妈就送我去学修家电,不是为了赚钱,为的是有了事做就没有空闲胡思乱想了。可人总是要渐渐变成熟的,人越成熟,烦恼就越多,这好像没有办法更改。”
“那你都因什么事烦恼?”
“应该说很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比如说,”
“比如说物价上涨、商品质量越来越差、贪官越来越多、礼份子越随越厚,二人情却越来越薄、汽车越来越多,道路却越来越窄。等等等……”
“你这都什么呀……”蓝星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挺忧国忧民的。”
“说来惭愧……”
“就没有一样属于你自己的事情?”
“有啊,怎么没有?”
“什么?”
“我就想找一个称心的媳妇儿,跟她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蓝星忽然不说话了,脸上虽含着笑意,神思却不知飘向何方的样子。
太阳也陷入了沉默。他在想:“我的确需要向蓝星这样的女人做终身伴侣,但是她是不是能够时时刻刻在身边陪我……”接着他又想起了妈妈说的那些话,还想起了辛晓月……
有行人偶尔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每当有人走过,太阳都不自觉地去看他们的脸和他们的眼睛,这非常不符合他一贯的表现,他平时是忌看别人的脸的,可此时他竟特别想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们、看了他们脸上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同时他还发现蓝星的举止正好和他相反,而且每当有人过往,她都有一些不被人察觉的不自然眼睛也不敢看别人,她似乎在逃避什么,又仿佛是在接受了某种东西之后正努力将其生生融进自己的生命里,而她此刻正在艰难的过渡期里,正在承受那过渡期所带来的阵痛……
蓝星忽然站起来走开了,太阳目送着她,她原来去了广场边一家冷饮店。时间不大,蓝星拿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到了近前,蓝星先打开一瓶送到太阳手上。
太阳双手接过来,心里的那种感受就像第一次捧着蓝星的脸庞时那样的激动、幸福和甜蜜,动情地望着她,久久地沉浸在这温馨的氛围里,似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蓝星感受到了他那来自心底的浓浓烈烈爱意,也体会到了爱情所带来的巨大的欢愉。不禁绯红了脸颊,如水的双眸荡漾着柔和的光晕。
“小阳,别这样,我要照顾你一生的,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太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那瓶矿泉水。
蓝星在长椅上坐下,打开矿泉水瓶盖。
过了一会儿——
“蓝星,等你破了这起案子,咱们结婚吧……”太阳突然抬起头来说。因为过一激动,他的脸涨得通红。
蓝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不由愣了一下,静静望了他一会儿:
“你想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