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都坐下。蓝星坐在太阳身边的椅子上,拿过文春山的放在办公桌上盛满茶水的巨大的水杯大口喝了起来。杯里的茶水剩下一半时,转手递给钟铃,钟铃喝了一半的一半递给大江,大江一口气喝干了水,只剩下茶叶。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文春山说:“一个小时前,市局的冯局和郭政委来找我和老王,当时老徐也在,说代表政法委霍书记问我们,问我们是不是在没经过市纪委、检察院批准的情况下,组织人在对市府某某领导做秘密调查?”
听了这话,大江和钟铃不禁露出了吃惊和紧张的神色不约而同去看蓝星。蓝星虽然也吃了一惊,也有一点点紧张,但并没有在面色上表现出来,只是变得异常的凝重。
“您承认了?”蓝星问。
“现在承认了,不等于把自己卖了又帮人家数钱吗?”文春山笑着说。那笑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无奈和悲愤,“你说没有就行啦?人家根本就不信。撒谎呗,不然怎么办?这一个人撒谎,没人信,若三个人一起撒谎,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是不是老徐?哈哈……”文春山笑着问徐彦和王国庆。
徐彦和王国庆苦苦一笑。徐彦用嗔怪的口吻对文春山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跟着你都长能耐啦!”
“但我们还是被人家给卖了,只不过是‘那人’还没有把钱拿到手而已。”蓝星沉重地。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文春山收敛了笑容,“一定是‘他’在捣鬼。”这个“他”指的就是在公安局内部的内鬼,除了太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
“据我猜测,‘他’并没有掌握真凭实据,”文春山接着说:“只是闻到了‘味儿’而已,感觉我们在‘动作’,否则,,冯局和郭政委绝不会这么草草罢了的,那两个老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后这句是笑着说的。
“这对我们是个不利的信号,”蓝星说:“文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蓝星,你有什么想法?”文春山反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一条路走了。”
文春山思索着点点头:“没错,此次行动,到此为止,可以说我们已经取得了预期的胜利,再这么走下去,恐怕得不偿失。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和徐政委、王局商量了一下,已初步达成共识,就是由我和王局带上调查材料上省厅找向南坡厅长,看看向厅长是什么态度。看眼下的形势,我们只有走上层路线,虽然这很不合规矩。”
必要的时候,特殊情况,旧的特殊处理。形势所迫,文春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此,蓝星深有体会,也从内心表示理解和支持。
“什么时候走?”蓝星问。
“事不宜迟,马上动身。”文春山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点时间。蓝星,说说你那边的情况。”说着站起来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纸笔和书籍,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靠窗边的文件柜捧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回到办公桌旁装进公文包。在这期间,蓝星开说汇报这两天来她的调查结果。
刘淼的身世并不像她的名字出现在这起案件中那么神秘和复杂,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刘淼现年三十岁,未婚,本科学历,出身于本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工人家庭,生活简朴,聪明好学。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半年,后应聘与本市很有名的“中环大酒店”,任前台经理,不久就摇身一变成了成了市府某位大人物的秘书,两年后突然辞职下海经商,自银行贷款五百万创办了一家儿童玩具厂,不到半年就还清了贷款。问题就出在这里。
“以刘淼的家庭背景,”蓝星说:“根本无法提供能贷出五百万元的银行抵押。可在没有人担保的情况下,她却偏偏把钱贷了出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我认为:有人在银行方面做了手脚。”
文春山装好公文包,拉上拉链,在椅子上坐下。
“另外,”蓝星说:“据我观察,就刘淼那个儿童玩具厂现有的规模,绝不是伍佰万就能建起来的。还有那在半年内就偿清的银行信贷,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们生产的无非是玩具电动车、积木、布娃娃之类的,在不是知名品牌的前提下,再刨除生产成本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巨大的利润?这明摆着是在洗钱嘛。”
“洗谁的钱?”王国庆问了一句。
“……”蓝星看了看王国庆,又看了看文春山和徐彦,突然不说话了。
文春山与徐彦、王国庆交换了一下眼光,笑着对蓝星:
“说吧,言无不尽嘛。”
“刘淼为其做过两年秘书的‘那个人’。所谓的银行贷款,”蓝星说:“只不过是耍了一个偷梁换柱、借鸡生蛋的把戏,实际上有可能那钱从银行提出来,恐怕一分都没有动就还了回去。文局、王局,目前我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就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去落实刚才说的那个问题。”
“‘那个人’是谁?”文春山问。
“市委常……”
文春山突然打了一个不让蓝星继续说下去的手势,脸上啥时阴沉而可怕,然后所有人就都沉默了。
中午饭太阳是和蓝星一起在食堂吃的,依着他的意思,和自己往常一样,蓝星也给他买了一饭一菜,两个人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两盘菜。
“还是有点儿而浪费我觉得,”太阳说:“其实咱们俩买一盘菜就够吃。”
蓝星眨着皂白分明,异常有神的眼睛望着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说:“干嘛不早说?马后炮。”
太阳说:“我以为我们会分开,各吃各的呢。”
蓝星这才想起来这是他和她第一次在食堂里一起吃饭。以往他都和大江他们在一张桌上吃,如今自己与他做坐了一起,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了。这种差别蓝星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倒有些不自然起来。一种现象的出现,必然预示着另一种现象的改变。人们看到了蓝星不同以往的举动,也领会了她的意思(哪怕她根本没想表达什么),便都用行动表示了他们对她们的爱情的肯定会、包容和祝福的态度。
蓝星回过头望着那些离他们远远的,三个或四个围坐在一起吃饭,有的还低声交谈的领导和同事们,心中非常感动和感激,这情景不禁使她想起了她的父母,她想如果爸爸妈妈也能像她的这些领导和同事们这样,对她和他的爱情由开始的小小的不认同到后来完全理解和接受,那么她也许就不会有诸多担忧和重重顾虑(现在她有些明白那天晚饭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但现在她只能在内心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对自己和他的未来暗暗做一些祈祷……
“哎,想什么呢?”
吃了几口饭,太阳偶然发觉坐在自己对面的蓝星走神了,就问。
“没想什么,快吃吧,你吃饭太慢了。”蓝星收回思绪,淡淡一笑说。
太阳回头看看其他桌上狼吞虎咽的干警,再看看自己托盘里的饭,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口吃起来。
“对不起太阳,你不是警察,我不该这样要求你。”
“不。有时间观念的人吃饭才快,我应当像可爱的人民警察学习。”
“贫嘴,”蓝星笑着说。
太阳眼睛向远处搜寻了一圈。
“我怎么没看见张队?”
“张队再办一个走私汽车的案子,这几天都挺忙的,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蓝星说。
“他结婚了吗?”
“当然,他女儿都上小学了。”
“那他的家庭一定非常幸福,”
“你什么意思?警察的家庭都不幸福?”
“电视上不经常演吗,妻子嫌当警察的丈夫长年累月不着家,孩子也不管,父母也顾不上,矛盾一激化就离婚……”
“天呢,你也太天真了吧?”蓝星笑道:“那是为了剧情需要,为突出矛盾才编拍出来的。实际上我们警察的家庭生活没那么灰暗,警察找女朋友是非常好找的。”
“那女警察呢?”太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