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说话了。他也今天才忽然发现辛晓月一点儿都不平凡,平凡的只不过是他自己。
“我现在才知道,我对张扬那么伤心真是不值得,既然他不在乎我,我又何苦在乎他呢?既然他给我的不是爱情,我就不应该为他流泪。爱情会让女人流泪,但绝不是这样子的。”
“但是,这‘知道’不稍嫌晚了点儿吗?”
太阳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在辛晓月面前说的话太多了,多到认识她这两年以来所有说的话的总和。
辛晓月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太阳不理她,便静静地呆在旁边看他修家电。
自开店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像辛晓月这样在太阳身边守着,因此感觉浑身不自在,可他又不能叫她走开。太阳想了想,停下手上的工作。
“怎么不修了?”辛晓月奇怪地。
“没配件儿了。”
“那怎么办呢?”
“买去拜,还能怎么办?”太阳有些不耐烦地。
“去市里吗?我开车送你去啊?很快就能回来。”
“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人家也不急着用。那什么,姐,你在家呆着吧,我出去玩儿会儿。”说着摇着轮椅往外走。
辛晓月站起来说:“小阳,我推着你去吧,我反正也是闲着。”
太阳连忙摆手:“哎得,我不习惯,还是我一人儿去吧。”
太阳摇着轮椅逃之夭夭,他希望自己回来时辛晓月已经走了。
太阳有点失望,他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辛晓月还没走,看那意思还要在他家住下来。事实证明,辛晓月真的要住下来。
晚上。太阳倚靠在床头看电视,电视机放在床尾的一个柜子上。
辛晓月端了一盆温水从外间进来,说:“小阳,洗脚了。”太阳一愣,不禁望着辛小月,用为每天这件事都是妈妈做的。他问:“我妈呢?”
“大娘去找顺子妈打麻将了,今晚我伺候你。”
太阳瞅着那盆水发起愣来。
“怎么了?快洗吧。”
太阳皱着眉头脱袜子、洗脚。辛晓月坐在对面二姐的床沿儿上看着他。太阳抬头看看她。辛晓月动人地冲他笑笑。太阳洗完了脚,辛晓月出去倒水,他又发起愣来。辛晓月回来,给太阳铺床。他赶忙地:“你干嘛?我不在这屋睡。”
辛晓月没有因他的话而停止铺床的动作,同时说:“以前有夕阳在,你为了给我倒出一张床,所以到大娘那屋去睡,现在不有空床了吗。”
“那我也不在这儿睡。”
“为什么?”辛晓月转过头望着他。
“明知故问。”太阳心里说,低垂着眼帘不说话。
“小阳,”辛晓月想了一下,偷偷一笑:“想啥呢?夕阳是姐姐,难道我就不是?除非……”
“哎,行了,你别说了姐,就这么着。”太阳连忙拦住她的话,“反正你从来不把我当男人。”
“就是嘛。”辛晓月满意地笑了。
铺完了床,辛晓月到外间洗了把脸,回来对着墙上的镜子往脸上涂抹那些在太阳看来稀奇古怪且价格不菲的化妆品。
太阳很不习惯看女人晚间装扮自己,因为这很容易使他联想到大都市中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的女人,而眼前这个辛晓月恰恰是那种女人。
夜里十点多钟了,妈妈还没回来。
打麻将是妈妈唯一的乐趣,太阳和二姐从来不阻止她,甚至有时候还鼓励她去,输赢不重要,关键是能让老人在操劳中有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快二十年了,老人把每一份心思都花在了太阳这个儿子身上,为了儿子,她都快把自己忘了。
辛晓月歪倚在二姐床头,一直在陪着太阳看电视。这会儿她忽然起身出去了。功夫不大,怀里抱了一堆吃的东西回来,原来她去小卖部了。辛晓月将买回来的火腿、三明治、烤鱼片、炸薯条、啤酒放在床头柜上,对她来说,这叫“宵夜”。生活在她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往往是昼夜颠倒的,白天睡觉,夜里出去消遣,城里人管那叫“夜生活”。
“来小阳,陪我吃点东西。”
“算了,没这习惯,吃完了胃疼,你自个儿吃吧。”太阳眼睛盯着电视。
“少吃点儿没关系。”
“没胃口,不想吃。”
“那你喝啤酒吧,给。”辛晓月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
“我晚上从来不喝酒。”太阳说。其实他没说实话。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会令她很不开心,但是没有办法,他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迁就别人的人,何况对辛晓月他一向不欢迎。同时他也讨厌女人喝酒,在他的印象当中,只有在风月场中打滚的女人才抽烟喝酒,虽然这观点已陈旧的能扔进垃圾堆了。
果然,辛晓月有些失望,情绪也随之低落。她独自喝了几口啤酒,慢慢嚼了一片烤鱼片,觉得很没意思,便把吃的东西收拾收拾都放进了外间的冰箱。
“小阳,还看啊?睡吧。”辛晓月回来,柔声说。
“你睡吧,我在看会儿。”太阳原姿不变。
辛晓月开始脱衣服,表情闷闷的。
在太阳眼里,辛晓月无疑是一个天造地设的美人胚子,不论她脱衣服的动作,还是曼妙的身材,都十分的招人看,但他却不敢看。他敢看二姐,却不敢看她。二姐给他的感觉是美,辛晓月给他的感觉却是心跳和不安。
待辛晓月穿上睡衣,躺在了二姐的床上,太阳也开始脱衣服,然后躺在被窝里继续看电视。这是他的习惯,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弄的妈妈和二姐夜里起来给他关电视机。
南园公安分局的干警们对太阳的到来,已不像刚开始是那么新奇了,他的来和他的去也成了很自然的一种行为,似已把他看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从干警们口中得知,蓝星在开会,太阳便到蓝星的办公室去等她,他已习惯了这种等待,他也喜欢这种等待,那会让他有一种希望在不远处向他招手的甜蜜、幸福感觉,那感觉能让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让他知道他正非常精彩,非常有意义地活着。
蓝星回到她的办公室的时候,会还没有开完,是文春山特地中止会议叫她出来跟太阳说句话的。前几天,蓝星陪张桦去抓一个叫李学庆的犯罪嫌疑人,经审讯,从该嫌疑人嘴里又掏出其他几宗案件及嫌疑人,通过接下来的这几天的抓捕和审讯,还真就歪打正着地摸到了金铁的踪迹,今天开会就是研究怎样抓捕金铁。会开到一半时,蓝星无意中通过会议室的窗户看到了从院子里经过的太阳,同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从那一刻起,蓝星的精神无意识的开始溜号。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不禁都奇怪平日一向严谨严格的蓝星今天怎么完全一反常态判若两人?
“蓝星,”文春山与政委徐彦和副局长王国庆对望了望,对蓝星,“去看看吧,跟小向说句话,我们的会恐怕还要进行一段时间,别让人家等太久。”
蓝星感到了一种极度的难堪,这么重要的会议竟因她个人的一点小事而终止了,这实在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甭理他,接着开会吧。”蓝星强忍着不断涌来的尴尬,可能还带着愤怒说。
“去吧蓝星,”王国庆说:“小向来的虽然不是时候,但也是人之常情嘛。我们是有纪律,但也没必要那么死板。快去快回,我们也借你的光休息一会呵呵。”
蓝星霍地站起身,逃跑似的快步走了出去,她感觉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发烫说不定已变成了竹竿色,若再不赶快走,肯定会出大洋相。
“哎,你会开完了?”对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冲着他冷若冰霜,怒目而视的蓝星,太阳不禁愣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很过分?”蓝星回手关上门,走到太阳面前,压低声音充满责备地。
“怎么了?”
蓝星真想大发雷霆之火,然后把他赶走。可看到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有那双执著的充满爱意的清澈的眼睛,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心情十分的复杂,表情也很无奈。
“你知道吗?我们的会议中止了,都是因为你!”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我哪知道?”
“那你干嘛来了?”
“我来……啊,我明白了,知道我来了,所以文局特意让你来见我的对不对?你们领导还蛮人性化的嘛。”
“你还笑,你好意思吗?”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那你快回去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不是故意影响你工作。”
“是这样吗?那你不该来才对呀?”
“你生气了?”
“你很怕我生气吗?”
“很怕,因为生气会让人老得快,我希望你永远这样年轻漂亮。”
“太阳——”蓝星不由加重了语气,“叫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不合适,你不要再做这种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