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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亚辛·叶

咏叹剧在舞台上继续上演,在那些身着黑麻衣服的咏叹舞者簇拥下,圣殿仕女会的首席咏叹家多兰·郁方缓缓登场了,她有着标志性的一头蓬松栗色头发、麦金肤色和墨绿色的深邃双眸,或许是灯光和妆容的原因,除了瞳色不一样以外,她看起来就像是稍微成熟一点的安玲,都一样的光彩照人。

郁方穿着一身白灵卡色①的衣服,头戴银色的花冠,漫步在夕阳里的海蒂洲,她所饰演的亚辛·叶,是两千年前生活在这个海岛上的一位善良温柔、满怀梦想的海蒂族姑娘。

令沉醉的吟唱缓缓响起,诉说着亚辛·叶对家乡的热爱和对大千世界的憧憬,这吟唱声似有无穷的魔力,让全场观众都不由自主的陷进这声波荡起的漩涡之中。叶的咏叹吟唱是如此特别,阿莱所能想到最接近的声线,就是在那地下溶洞里,水滴落在黄洞石上发出的声响,质朴空灵又莫名的孤独。

在剧中亚辛·叶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直到她遇见了莱克托,一位曾经游历四方的行吟诗人,他被一团灰雾一直笼罩着,只有在靠近叶的时候,才能隐约看见一张英俊的面庞出现在迷雾中,当然,不出意料的他们相爱了。

从寒冷的极地雪堡到隐藏在沙尘里的都市,从古老的东方帝国到阴暗雨林里类人部落,他们两人的足迹遍布这个世界,但是再相爱的旅程也终会走到尽头,莱克托的脸和他身边的雾都开始慢慢的模糊稀薄,最后完全消散不见了,留下叶一个人在世间痛苦徘徊。

叶独自回到故乡,来到海蒂洲的圣殿山神庙里,向全能的光明神祈祷,想要带回心爱的莱克托,让孤独悲伤远离自己。祭司降下了光明神的神谕,告诉她,莱克托和他的迷雾永远都在飘荡,在叶的身边消散,又会在其它地方重新聚集,但是他将不会再记得叶和他们相爱的过往,这是寄生在莱克托身上的痛苦诅咒,要想结束这一切,叶就必须去往深渊之境,消灭寄灵本体,但是她将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坚毅的亚辛·叶带着光明神赐予叹息之剑,历经磨难,终于在黑暗的深渊之境,找到嵌在龙血荆棘树②里的寄灵,勇敢的消灭了这个邪恶的敌人。回到海蒂洲后,她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莱克托,但是让人感到失望的是,她发现自己爱上的可能是那团被她驱散的迷雾,而不是眼前这位单纯的年轻人。

叶渐渐发现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疾病、困顿、不安和死亡迅速的占领了这个原本还算幸福的世界,这时她想起来深渊里被她杀死的那个寄灵最后的话语,“我并不是寄生在这世间,而是与世间万物共生,众神的契约把我禁锢在这堆荆棘里,谢谢你的终结……”

最后,亚辛·叶再次来到了深渊之境,沉默很久,闭上双眼坐进了龙血荆棘树丛里,任由鲜血浸润早已枯萎的树枝。深渊之外世间的生灵仍在继续的凋零,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又不知过了好几百年,一株绿色的小草倔强的从瓦砾堆中钻出头来,一滴眼泪从一张镶嵌在荆棘树里的人脸上滑落,滴在已经化为水潭的舞台上,阵阵涟漪中,最后的咏叹响起。

啊我会遵守约定(神的约定我的约定)

带着造物的种子(造物的种子万物的种子)

来到这里(这里荒芜这里贫瘠)

用骨肉饲养用鲜血浇淋(饲养浇淋骨肉鲜血)

啊我会遵守约定(神的约定你的约定)

当一切都尘埃落下(落下落下归于平静)

我的归宿在那深渊在那地底(地底深渊)

有人尊我为不朽的神明(不朽神明)

也有人诅咒我是丑恶的寄生灵(啊寄生灵)

都不是都不是

我只是一颗最古老的种子(种子种子)

生根发芽长出千万个你……

“你好,请坐吧,阿莱先生,抱歉约在这里与你见面。”郁方示意阿莱坐在化妆室一角的小沙发上,“我明天一早就要返回E星了,哎,这里下个不停的雨啊,也太让人难以忍受了,但是在离开静海前还能见到你,也算不枉此行了。”她对着镜子,一边卸妆一边感慨说道。

“很荣幸,感谢您能抽出时间与我见面,祝贺您此次静海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阿莱回应道。

“谢谢,怎么样,你喜欢今晚的演出吗?”郁方透过镜子看着阿莱问道。

“非常完美,光影、舞蹈和咏叹圣音都让人回味无穷。”阿莱由衷的说。

“哦,但是看来这故事并没有打动阿莱先生嘛。”郁方叹了口气道。

“是有一点不太能理解吧,可能是由于我是一个仿生人的原因,对于这样主要由情感驱动的传说故事,我都感觉有些隔阂。”阿莱诚恳的回答。

“是啊,有人说,所有的情感不过都是些伪装,用来掩饰我们人类自我繁衍最大化的原始欲望,但是艺术嘛,总归是要有些美化的,不然赤条条的,那就是欲望本身了,大概是不会有人买票的吧。”郁方笑了笑,接着说,“问吧,我知道你还有些问题想要知道答案,那些安玲无法回答的疑问,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你。”

“谢谢您的坦率,我就两个问题,你们光明会的目的是什么?伊凡·索尔和你们有关系吗?”

“我们的目的,你大概已经模糊的知道一些了吧,其实从最早发源于海蒂洲的光明圣殿,一直到现在的光明会,我们的目的都是只有一个,消灭寄生灵,让光明遍布每一个角落。”郁方关掉化妆镜旁的一圈灯,转过身来面对着沙发里的阿莱说道,“至于说,消灭寄生灵后万物凋零,这样的传说就和我们人类的记忆一样,很容易被暗示、被篡改,寄生灵就是寄生在人类身上的寄生虫,不论它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是暗神、是圣行徒、是守护灵、还是不文者,都将一定要被光明之剑所消灭。”

阿莱并不接话,只是安静的坐着,等着这位几分神似安玲的咏叹家揭示她认为的谜底。

“从安玲的失踪和费明的死状来看,你应该已经知道他们都是光明会的信徒吧,只是可能有些出乎你意料的是,费明他不过是因为倾慕安玲而入会的外围信众,所知甚少。”郁方喝了一口水,墨绿色的眼里露出一丝愤恨,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和寄生灵之间的纠葛,也并不完全是我们光明会自己的事,这些寄生虫为了得到最合适的空体,用来定期替换自己衰败的躯壳,从远古时代就开始在世间散播瘟疫,越来越多的空脑病和静默者的出现,就说明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了,知道吗,你一直在寻找的《歌颂者》诗集,它的作者,里德·阿尔莱克,也是一位静默者,一位可悲的慢性空脑病患者,这么看来,你也一直在尝试与过往相连接,ALECO7先生。”

“是啊,都挺可悲的啊。”

“可惜的是,千百年来我们一直无法最终消灭这些寄生虫,尤其是最根上的那只,自称为不文者的寄灵,直到现在,一个难得的机会出现了。”

“旅星计划?”

“是的,据我们所知,不文者已经准备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越来越多的空脑病,就是因为合适空体的出现概率低了很多,以前或许一百个病人中就有一个合适,现在大概一千个病人里也不一定能有合适的了,所以它们也要准备去开辟新的寄生星球了吧。”

“不能就这样让它们离开是吗?”阿莱问道。

“主要是仇恨吧,就这样轻松的让它逃走,我们心有不甘,另外,我们还确信空脑病和不文者有着直接的联系,如果不能彻底消灭不文者,让它逃往遥远的星系,我们人类可能将会永远陷在这个无尽的深渊里。”

“哦,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比如在航行中找出这位不文者,然后发生些难以预料的意外之类。”

“谢谢你的好意,但估计是做不到,不文者可能是一个人登上飞船,也可能是隐藏在几百个人身上,等你们到达目的地后,经过数代人的繁衍,它才重新降临,所以我们认为,保险的做法是,在外太空彻底的摧毁你们的飞船。我知道你们领航员被灌输的第一条,就是不惜代价确保旅星计划的完成,所以如果让你自己去摧毁飞船,那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吧。”郁方看着阿莱轻松的笑道。

“也是,爱莫能助啊。”阿莱无奈的说。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很好回答,光明会和分裂者伊凡·索尔没有任何关系,那本诗集上的附加信息,是我们从谷地星风城的黑市里买来的,这个分裂者制造信息,在这里好像算是高级戒备吧,其实在远离星盟中心的谷地星或者其它什么地方,没人把这事看得多严重,说不定分裂者本尊,如今就安然的生活在纳恩依小行星带附近,这也未可知。”郁方拿起了通讯器,简单的翻查了一下最近的讯息。

“那么,感谢您的回答,祝您回程顺利。”阿莱站起身准备离开化妆室。

“哦,你不动手吗,对于一个想破坏旅星计划的人,你不选择清除她吗?”郁方感到多少有些意外。

“哪能呢,这一切或许只是您自己的想法而已,没证据显示您对旅星计划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再说了,我也通过权限修改了那个计划保障条例,这种不惜代价的设定,有时对计划本身也会造成更大的损害,其实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清除障碍,也是可以选择绕道而行的。”阿莱平静的回答道。

“是吗,那就祝你未来旅星好运吧,另外,我还是希望安玲她能安好。”郁方还是继续在翻看着她的通讯器,对阿莱的说法不置可否。

阿莱退出化妆室,用手轻轻把门带上,说道,“会的,她将会安好如初的。”

注释:

1.白灵卡色(baylinca),一种介乎于纯白色与浅灰色之间的白色,并且具有较高的反光度。

2.龙血荆棘树,一种生长在低光环境中的大型灌木树种,树枝呈油黑色,遍布尖刺,传说龙在生命的最后时期,会坠入这种树丛中,等待死亡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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