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陆雨才吐出一个字,桃树枝便已扎入他肚腹。
孤鸿紧盯着陆雨的脸,看着他弯曲上身,神情逐渐露出痛苦。
“装,继续装,”
孤鸿笑着,
“我也一点一点,慢慢的往里面捅,看你何时现形。”
说完,孤鸿手中加力,桃树枝又入了一寸。
“苏三哥......”
孤鸿朝他脸上吐了口烟,
“少来这套,区区‘山鬼’,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像陆雨这种身板儿,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做掮客?
那小子被你害死,应该都有几年了吧。
你啊,虽然有点道行,能让陆雨尸身不腐,却根本压不住死人身上那股阴气,把手放在你肩上,冷得我都直打哆嗦,
虽未亲眼见你作恶,可毕竟......”
然而,话未说完,孤鸿信誓旦旦的脸上,却猛然露出惊讶。
“呃......”
只见陆雨倒向地面,嘴角和伤口中,都开始流出热气腾腾的鲜血。
孤鸿意识到不对,当即便将桃树枝拔了出来,陆雨也彻底仰面躺在了地上。
孤鸿蹲下,用手指沾了点血,看了看、闻了闻、舔了舔......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陆雨,你,你是活人?”
“苏三哥,救,救我,”说完,陆雨便晕死过去。
“咵!!!”
闪电划过。
孤鸿背后的客栈大堂内,一个灰暗身影伴随电光,一闪而逝。
对此,孤鸿完全没有一丝察觉。
“陆雨。”
孤鸿懵了。
他从记事起,便跟随师父学道,凭借天赋与苦修而来的洞察力,孤鸿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陆雨身上那股阴气,明显得几乎都可以用露骨来形容,可事实却证明,他完完全全是个活人。
孤鸿还是觉得这不太可能,便又伸手去摸陆雨前额。
而这一次,陆雨脸上温度,却比孤鸿的手还高。
此前在陆雨身上感受到的污秽气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孤鸿有些慌了,这时,陆雨缓缓睁开眼。
大错已成,救人要紧。
孤鸿立刻问道:“陆雨,告诉我最近的大夫在哪儿?”
陆雨低声道:“苏三哥,我的草屋里有、有药。”
突然,孤鸿脑中,传来一阵阴沉笑声。
他知道那是为何,只是暂无时间理会,随即抱起血流不止的陆雨,往那草屋跑去。
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挂着一件雪白衣裳,在雨夜中随风摇摆,浪漫得就像一具荡着秋千的尸体。
纸画的人脸,望着虚空,凝目而笑,被雨水浸湿后,墨迹散开,好似一张脸在溶化,
看着有些幼稚,还有点瘆人。
草屋门前停顿片刻,孤鸿更加怀疑自己的眼力。
他一脚踹开那扇没上锁的木门,将陆雨平放在床上。
陆雨又快晕过去,摇晃了一下,方又醒转。
不久,陆雨的伤口敷上了草药,孤鸿继续忙里忙外,生火烧水,还顺便用缸里所有的粟米,煮了一锅粥。
伺候了整整一夜,陆雨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孤鸿也多少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仔细朝屋内看去。
一张床、一张木桌和两条长凳,便是陆雨家中所有陈设。
所谓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
不过,墙上挂着的草药还不少,也总算救了陆雨一命。
墙角下,还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开裂的齿轮、橡胶把手、新旧不一的木料、废铁,诸如此类的。
翻开放在桌上的书纸,里头所记,都是陆雨掮货的笔记,不仅字迹工整,而且非常详尽。
孤鸿想不到,陆雨年不过二十,却已做了五年掮客。
大概是心里觉得愧疚,孤鸿有些不想再继续待在屋内,便推开门,出来透口气。
然而,阴蒙蒙的雨天,还是那样窒闷。
孤鸿只好蹲在门槛上,从所剩不多的卷烟中,又拿出了一支。
“师父以身‘化剑’,不惜百年修为与性命,灭了那天魔,然而即便如此,天魔元神还是留下一道残念,并带我穿越至此。
洞察力出现如此巨大偏差,是因为穿越中,灵法出现了损耗?还是天魔残念作祟?
她又为何让我转生到苏元贞身上?
那座宅院到底发生过什么?
苏家十七口为何而死?
苏元贞又为何而死?
这一切与天魔有何关联?
更重要的是,天魔可以留下残念,那么,‘化剑’之后,师父会不会也有元神被保留下来?”
最后这个疑问让孤鸿感到一丝激动,他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陆雨后,便又朝客栈走去。
“那丝元神残念,对天魔而言,已是最后一线生机,不可能白白消耗念力,让我听到她笑声。”
孤鸿一边走一边思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要解开这些疑惑,我唯一的途径,也只能是这天魔。”
不顾苏元贞肉身孱弱,孤鸿突然以灵法强行换取移速,围绕那座宅院,迅速游走。
半个时辰后,孤鸿停在客栈门前,一脸惨白,气喘吁吁,脸上还有几分沮丧:
“此宅在风水上,居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要想‘诏灵’,恐怕只能硬来了。”
想到此,孤鸿目光更为凝重。
师父曾经无数次告诫过孤鸿,绝对不要使用“诏灵”,此法一旦开启,便无法关闭,最后会引来何种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不过,若能以此换回师父元神,就算天诛地灭,孤鸿也在所不惜,更何况......
很快,孤鸿便又来到那间酒肆。
胸前开襟依旧夸张的老板娘,看到孤鸿之后,玉团起伏得有些令人心醉。
但她还是压下那股不安,主动出来,把孤鸿拉进草棚。
店里今天生意不错,四张桌子都有客人,那位周大官人跟昨天一样,已经醉得趴在桌上。
老头子对孤鸿视而不见,却很热情的招呼着店里的其他酒客。
“苏三,今天是来喝酒的吧?”
老板娘语气充满试探的意味。
孤鸿却很直接:
“一整头黄牛尸骨,要新鲜的,不能少一块骨头,而且要六年以上;十斤朱砂;十斤小米;三斤雄黄;如果你能找来一些尸油,便更好,东西凑齐了,给我送来。”
说完,孤鸿转身向着打铁铺走去,到了石板大道中间,又回过头来,
“钱我先欠着,以后肯定能还上,哦对了,帮我买两盒烟。”
......
拒绝了幽凉府府尹、黄州河运都检使、东南山业副总管等十多位地方高官的盛情相约后,四品殿前护卫、“天浒少君”宇文龙越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宅子位于西城繁华地段,三十多名婢女和仆人,均是经幽凉府尹林子山亲自挑选,派来伺候宇文龙越一人。
身为大族子弟,宇文龙越当然了解林府尹的用心,只是,他虽不以清廉正直来标榜自己,对这类官场做派,却也毫不上心。
登上那座十六层的高的私家佛塔顶层,宇文龙越盘坐蒲团之上,背对佛像,冲廊外运河两岸的繁华景象,闭目凝神。
“三年,十六名死者,手段如出一辙,正面眉心遭受枪击,颅内却未见弹珠,死者后背衣裤平整断裂,了无踪迹,所有尸体背上的古怪人脸也全都一致。”
将两日来巡察的细节回想之后,宇文龙越又睁开双眼。
“莫非,这案子又要归‘天机殿’那些道士管?
邪灵作祟......
可既然如此,为何‘大相国’还执意要让我前来?不仅如此,离京前夜,‘儒正大人’更是亲自登门,嘱托我要彻查此案。
此连环命案虽惊动陛下,可幽凉城毕竟远在万里之外,京城儒、佛两家如此关注......”
这时,宇文龙越左耳一动,突然喝道:“谁?”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锦缎紫袍,背倚长剑,手持拂尘,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青年道人,从走廊外,缓缓步入殿内。
“少君,贫道陈藏(zàng)有礼了。”
说着,青年道人笑着打了个起手。
宇文龙越只看了他一眼,又闭上双目。
“你来做什么?”
陈藏走到佛像前,拿拂尘扫了扫桌案上的灰尘,笑道:
“当然是念在你我发小的份上,在少君你束手无策时,出手相助啰。”
宇文龙越也没有故作姿态,直接问道:
“这真是一桩‘灵案’?”
陈藏似乎有多动症的嫌疑,又走到宇文龙越背后,低下头,把嘴贴在他耳边,幽幽道:
“此案之诡异,连我这道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别走!在书架里给《诏灵》一个位置,让她美美的呼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