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五年·殇州
殇州地处北荒,连年饥荒,朝廷索性也减轻赋税,算不得能安居乐业,但至少能勉强维持温饱。
苏式镖局在殇州开了许多年了,在黑白两道自然也是风生水起,明面上或是走镖,暗地里自然也传递一些消息或是走私一些武器。此处毗邻安西关镇,再外便是些匈奴领地,但此处亦是汉朝遗留下的丝绸之路中的一段。大唐鼎盛,外藩称太宗皇帝为天可汗,自然这一带的丝绸之路也是对各族人民开放。因此苏家的镖局,也在这条通路上赚回不少的收入。
苏御是苏家幼子,上有两位兄长苏荃、苏?与一位姐姐苏莱。长兄常年跟随父亲走镖,早已是被看作镖局的太子。而父亲苏云城也知仅是镖局不足以让苏家扬名天下,次兄苏?与三姐苏莱便是被送去私塾。
苏御年龄尚幼,又是嫡出,父亲自然也是喜爱天资聪颖的幼子,时常一些不太危险的行程总是喜好带着他。苏御也便是有幸见到大漠风情,塞外风光。他瞧见父亲怀中所掏出的通路官牒,也瞧见长兄在一旁向兵卒“交税”,尽管年幼,苏御已然了解了所谓的世故人情。
今日乃是大喜,二哥中举,榜眼出道,任中书舍人,乃从七品可上朝议政的大官。苏云城是高兴极了,区区殇州如何能容得下苏家,他是要苏家名震天下的。苏御有些懵,自打清晨一起,门庭若市,来了好些人提东西拜访。年幼的苏御何曾见过这阵仗,便是一心去往姐姐的房间寻姐姐玩。
进了房门才瞧见姐姐湿润红眶,抬绣轻拭眼角。“阿姊为何哭呢?”苏御抬高袖口替姐姐拭泪。印象里阿姊十分要强机敏,可惜女儿身,亦是有如此聪颖的二哥,入了私塾被人不齿,妇人家无过便是功深入人心。
“苏御好好长大,替阿姊,同两位兄长一起将苏家名扬天下。”
“那阿姊为何不能同苏御一起呢?”
问到此处,苏莱未有再回答,眸子里烁着光,目视远方,木窗边铜镜倒影出丝丝忧愁,苏御并未知,他的阿姊,只能做二哥云梯,入嫁京城权贵,替二哥政途扫清障碍。苏御也并不知这代表着什么,区区殇州苏家,政坛新贵,阿姊的出嫁,只能是作为权贵的妾室,究其一生,只能于偌大夫家中争权夺利罢。
这一日父亲长兄纷纷醉倒席间,苏荃十分喜爱三位兄弟妹妹,而苏云城实则算不得很是喜好苏?。苏?,苏莱都为妾室所生,自小教导不与正室争,苏莱女流自然入不得父亲法眼,长兄苏荃自小不喜识文断字,所以这机会留于了苏?,而苏?也抓住了契机,一次便是扬名立万。
与大哥苏荃的忠厚诚实不同,苏?算得上颇有心机,仅从他能抓得住机会便是可知他不光擅长抓住机会,并且深知君子藏起于身之道。其实四位兄弟姐妹算是很互爱,无奈身份地位的不同,造就一些隐形隔阂于其中。但他们都有一个特性,都喜欢苏御这个弟弟,所以苏御的整个孩童时光是无比幸福的。
“小御,你以后是想识文断字呢,还是舞枪弄棒呢?”
夜深人静,苏御与苏?席地坐于苏府大门阶梯处,皎月透出一丝离别意,自古逢月便是惆怅多寂寥,此处也不例外。
“做何事哥哥姐姐能陪着我呢?”苏御到底年幼,苏?嘴角轻提,面带苦笑着轻声叹气。
“小御若是想要从官,那二哥定帮你扫平前路。”
“那阿姊呢?”
“...小御,你且听我说,命由天定,凡人如你我怎是有此能力改天换地。”
苏御或是不解其意,现下想来二哥或是对的,但从此刻起,苏御决意与天斗,兄长家姐都屈居其下,那便是要为他们而斗破这苍天。
苏?第二日便是赴京上任去,日子也便是平淡无奇了起来,家中少了二哥的读书声,苏御怎都是觉着不如从前了。自己跟着大哥父亲继续走镖,家中阿姊跟随着各姨娘学习礼仪规矩。
似乎跌宕起伏就只一瞬,那日父亲押运安西都护府的官物,暗层里还有都护使的暗箱,此是从安西都护府运往长安的一趟镖,说是三十日之后长安有人来取。于是大哥奉命回守家中,父亲亲自押运这趟镖,而苏御闹了许久要去看二哥,便是被父亲带上同路了。
长安·南门
通关官牒未有任何问题,一行人到临长安城。长安一百单八坊初成,朱雀大街的尖端朱雀已然修缮完毕,整座长安城在眼前徐徐展开,低矮坊间耸立着各处的鼓楼,好些楼坊足有三四层之高,傍立各式的美人,大多精致妆容,略白两腮,额顶美人绣。
“父亲。”眼前拱首俯身而立的正是苏?,苏?按家中之意每月回书信,也是知道了他们这趟要来长安,而眼下的苏?可并不只是从七品之流,而是太学博士的正六品,苏家虽不至于家大业大,但钱财之物上定是不必长安贵户差,苏?凭借自己的圆滑世故与家中之财,竟是在半年内连升三级,实属罕见。
“二哥!”
“小御。”一把将苏御抱起,“竟是如此高了。”好些日子未见,苏御也是很想念苏?。
苏?还并未有资格单立苏府,如今他身在太傅门下,也只能是让苏云城等人住于客栈。实则他们来长安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替苏莱寻亲家,入长安之前父亲同大哥便是商量了许久,也是在二哥多次书信家中之后的回信上有所提及,户部尚书的三公子待娶,包括秘书监的长公子。户部尚书乃正三品,拜于太子门下,而秘书监为从四品,却是拜在九皇子晋王门下,这一看便知户部尚书更能替苏?扫平前路,但户部尚书只是个庶出的三公子待娶,而秘书监有的是嫡出的长子。也便是说,嫁入秘书监府中之后可就是当家主母,而嫁入户部尚书府中便可能是一文不值。
“父亲稍安勿躁,此还有三十日时日,慢慢寻觅。”
虽是苦了二人,但苏御可是玩的兴起,二哥领着自己斗蛐蛐,看蹴球,买斗鸡,游遍整座长安城好不自在,兄弟二人也是好久未有如此高兴过。
只是这天,他觅见了她。
——《白虎回忆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