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寅时天枢大堂
临时从京兆府调遣的数百街使彻夜未眠,终是将天枢清理了出来。君栩有些疲乏的坐于残垣断壁之间,身后领着数十右骁卫亦是相互依偎的靠着入眠。嘉王也是彻夜未眠,红丝斑驳了眼白,身心俱疲,使得嘉王看起来有些颓废。西北两座高墙之上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很是意外来犯大军比子时显得谨慎了许多。
嘉王席坐于地,休息了片刻,起身顿感有些头晕目眩,幸好君栩在一旁扶住了嘉王,“令军需部准备稍丰厚的朝食,优先送于西北二墙。”嘉王轻声嘱咐,君栩回身见到还在熟睡的将士,心下火气突起,一脚踢翻熟睡的众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了一夜的仗,还不起来。”众人也便开始新的忙碌。
辰时
李克用的大军也终于是暂缓了进攻,嘉王也是在期间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西城墙,登上绝高的长安西城墙,长安城外一览无余,也正是此时嘉王俯首瞧见了城外的大军,不愧是雄踞藩镇的边军,纵使一夜未眠,也就排列整齐,攻城的先锋军也是缓慢有序的退至中军进行补给。城墙上鲜血淋漓,横尸遍布,散落一地的军械装备被赤红染透,处处弥漫腥气与恶臭。身着各色制服的守备军们似乎便是被这一次战斗摧毁了精神信念,除开一些收拾战场的后备军外,众将士基本靠着墙,握着戟补充着一夜的疲惫。
“来,众将士皆是大唐忠臣,且先需填充腹饥。”嘉王眼角泛泪,令他红润眼眶的便是这些将士基本都是长安或是其外的贵胄子弟,何曾历经过如此凶险的战斗,而在没有主将登城的情况下,顽强的抵挡住了对手先锋军的一万五千人的碾压式攻城,可真谓以命换命的守备站,巨石铁木用尽了,便是以人做武器,摧毁地方攻城云梯。
嘉王未看到这场惊世骇俗的守卫战,但也能从战场的惨烈程度推测一二,这可不比他昨日受到的刺杀来的简单,都是以命搏命的战争,倒也没办法说是对面的阴狠。
在众人用食期间,城上最高指挥左威卫中郎向嘉王禀诉着另一件令人担忧之事,昨夜战斗中,因是敌方的人数碾压,导致一枚巨石错砸了城墙,也便是说西城之上被撕出了一道口子。而现下他已去征调石块,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运至城墙之上,究其因便是朱温带走昭宗之时,为防备长安起变,摧毁了一些大型军用器材,包括一些投石机在内的常备器材尽数毁坏,想到此处嘉王便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诛杀朱温九族。
实则眼下其实还有更要紧之事,长安南衙十六卫常备八千余人,分四路,而昨夜两场异常凶险战斗至少减员一半以上,算尽能上战场之士,便是算到了嘉王能调遣的街使,之后的战斗也是要以一敌十。北衙一直按兵未动,禁军两万有余,若是禁军登城,眼下状况便是好上许多。嘉王深知这一点,便是下了城墙,飞马赶赴首辅府。
昨夜遭受刺杀并非只有嘉王一人,崔胤和李敬亦皆是遭受到了暗杀,李敬亦情况稍好,本就处于幽禁中由北衙禁军看管,加之还有嘉王派遣的一路右骁卫,所幸无碍。而崔胤的情况显然要遭得多,血洗了首辅府,府中家丁死伤殆尽,便是连崔胤的两个小妾都是惨死刺客之手,幸是右骁卫及时赶至,否则他便是尸骨无存。
首辅府
嘉王迈步期间,府中跟天枢如出一辙,只见是崔胤垂头坐于堂中,恐也是宿夜未敢休息,见到嘉王,花白胡须微颤动,便是抱拳作揖,跪在嘉王身前。此番嘉王也是没有再去扶他,略是低沉,有些责备,“首辅今日该跪,但跪的并非本王,跪的是昨日逝去的将士,倘若昨日禁军登城,怎会城墙横尸遍野,流血飘橹。”嘉王字字诛心,崔胤年迈体弱,但依然是重重磕上了三个响头。“殿下恕罪,天子远在洛阳,老臣奉天子衣带昭,统领禁军万余,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解救天子于水深火热之中,长安城...有殿下足以!”嘉王听闻愤懑之极,来回渡步,额颈间青筋凸起,肝火烧心,“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王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你却如此冥顽不灵!那好,今日你就给本王跪,什么时候跪清醒了,什么时候起来!”嘉王拂袖而去,留着崔胤跪地不起。
天枢
“传本王令,即日起一天之内,天枢恢复职能,若是有任何衙门,任何人胆敢阻拦,一律先斩后奏。”嘉王权衡利弊之后,便只能是雷霆手段。而不多时,天枢上空飞出一只信鸽,嘉王也只能是求助于朝廷。
嘉王府
“王妃身子弱,脉搏轻,下官为王妃开几副药,帮助王妃调理身子,稳筑基元。”御医说罢便是出了门。王妃自昨日起便一直昏迷不醒,嘉王安排妥当天枢事宜,让君栩去查看西墙缺口,自己便是回府照料王妃。
“或许此时才是你最听话之时。”嘉王抬手轻抚人面颊,闪烁金光的刺青依旧时暗时亮。“你在便是好了,本王也不用如此发愁,西城墙的口子该是如何,崔胤又该如何,这场仗该是如何。”嘉王话语间尽是些无奈,捏着人的指尖,似是把玩着似是自言自语着,“长安之主,太过于劳累,本王就适合隐居山水间,且看静水映秀山罢。”说着话,嘉王太过于疲乏,倚着人藕臂便是沉沉入睡。
申时
玄殷身上伤好的七七八八,便是着上自己的佩剑赶往右千牛卫大营,在得知右千牛卫去到了西城墙,又便是匆忙赶至西城墙。并是撞见正在令士卫修复城墙的君栩。“大人。”玄殷摒剑抱拳,怎也是有一面之缘,也不能视而不见。
“伤势稳定了也便是可上战场了,你也知右千牛卫已将你除名,从即日起你任我右骁卫右郎,令三百人驰援西城。”君栩也知此人武力了得,否则右仆射府也便是出不来,当下用人之际,便是给了契机磨砺此人。
戌时
城外突发奏起全军进攻号角,长安各城墙守备猛然惊觉。“起,起,起。着装待阵,御敌!”各将官发号施令。玄殷紧握长枪,面无表情,直视城下,城墙尚未修复,此战,又是苦役。
嘉王府
巨大号角扰醒了嘉王,嘉王轻缓放下王妃玉指,隔窗远眺,城外狼烟四起,直冲云霄,“白虎。”嘉王未曾回身。
“王爷。”漆黑影子闪出微微颔首。
“你能去西城御敌帮助君栩吗?”嘉王似是恳求,回身瞧着人。
“我只听令于凤凰。”白虎依旧低垂头颅,瞧不见神色。
“大唐荣耀军,太宗创下你们便是为了今日之境,你何敢如此不敬,对不起列祖列宗。”嘉王声至冰寒,死盯着人。
“当下西城已然缺口,若是没能堵住,长安危矣,那凤凰便危矣,你自觉凤凰是会舍长安姑且独活之人吗?”白虎并未回答,她深知她宁愿涅槃也不愿长安陷落,那她自然也不会为了苟且于世而不管长安死活,白虎似乎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本王不以大唐亲王的身份要求你,本王做为一个长安人恳求你,长安陷落,百姓苦不堪言。”似乎是触到了白虎内心深处。
“殿下,违背凤凰令,擅离凤凰身,有且,只有这一次。”说罢那一团漆黑影子便是消失于房内。
“李克用,你在试探我大唐底蕴,那你便是瞧好了。”
——《长安终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