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小二,敢笑我大汉无人!”上官桀不堪受辱,要上台攻擂,被李陵拉住。“上官兄,不急。”
本来所有人都为今天辩论准备的很充分,可是公孙通这横来一杠,打得众人一阵发蒙。
平日风闻言事输了,大不了一笑了之,今天要是输给了匈奴,那么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过了一会,公孙通见无人应战,便大笑起来,说道:
“果然不假,以后史书上恐怕要留下这么一笔:匈奴使臣公孙通,才华横溢,风闻言事,大汉朝所有贤士无人敢战。”
历来不缺恃才傲物的人,可是像公孙通这样,在敌国都城都这么嚣张跋扈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可惜满堂才俊,却没有一人敢于当场呵斥。
些许,有人狠心上台,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底气不足,怕现了丑,这人没有自报姓名。
他径直对公孙通说道:“自春秋大义以来,我中国百家争鸣,文明日盛,不知公孙先生师从哪家?”
“在我看来,诸子百家各有优劣长短,所有未曾专营一家之学,乃是如海纳百川,选择各派可用之学问。
不像你们汉人那么迂腐,既然求学,还非要分的清清楚楚,非我即敌,不死不休。”
公孙通在回答中边开始反击。
“百家争鸣,从圣人那时就已经开始,圣人尚且如此,我辈也只能判个高下之分。”那人说。
“圣人著说,依据的是对天道的不同看法。天道向前,不复回转。
百家之言,现在看来,确实各有长短。不谙习天道,不博纳众长,只顾争高下,这是迂腐之辈才干的。”公孙通说。
“那你对孔孟二人如何看待?”来人见公孙通借古讽今,便直接想到用先哲来与之辩论。
“皆圣人也。”
“孔子尚礼,孟子尚义,可你们匈奴无礼无义,始终是蒙昧无知。”
来人终于亮出了杀招,既然你公孙通喜欢借古讽今,既然你公孙通认为孔孟是圣人,那我就用古代圣人的标准来对付你。
“孔子追求故去的周礼,儒家尊为圣人,什么是周礼?
孔子都认为最大的周礼就是礼乐征伐自天子从,诸侯分治,但不享有礼乐征伐的权利,以此天下才能安定有序,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我说的没错吧?”
来人点了点头。
不料公孙通突然发问:“几百年来,从可未见你们中土按照孔子所说来做,倒是我们匈奴做到了孔子希望的礼乐征伐自天子从,部落分治。
礼乐征伐之权皆在龙城王帐,至于部落治理,单于从不干涉。你说是你们大汉违背了圣人之说,还是我们匈奴无礼无义。”
来者没有想到陷入自己圈套的公孙通竟然反将自己一军,一句“礼乐征伐自天子从”便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自知不敌公孙通,再辩下去,恐怕名节不保,狼狈下台。
公孙通直接略过慢步走下台去的失败者,看也不看。他的眼光直接扫视台下,仿佛告诉着众人“还有谁?”
又有一人登台,对公孙通说:“我乃道家学生,特请先生指教。”
“道家老庄,于天地间逍遥乎,不食人间烟火,不求功名利禄,避世自修,唯逐天道,众生与己何干?天下与己何缘?是圣人也。”公孙通说。
“那为何我朝自高祖刘邦以来,奉黄老之学治理天下,才得以有文景盛世,怎么先生说我道家是不出世之学问?”那人问道。
“天下安治昌盛,在民不在官,不需管教,民间只有活力,文明自可昌盛,何需管教?
大汉开国之时,民生凋敝,皇帝无所可取,只能无为而治,放养民间岂是你黄老无为之术的功劳。”
诋毁完黄老之治,公孙通又说道:“文景盛世以来,民富国强,可是当今大汉天子野心勃勃,好大喜功又残暴不仁。
在我看来,不需时日,大汉皇帝必定舍弃你们黄老之术。到时候官府暴殄无所不在,皇权滥用又无所不能,不知你信服否?”
一听见黄老之术最终要被舍弃,那个责问的人一下子没了底气。
的确,当今天子从即位的时候,就逐渐排斥过去几代皇帝奉行的黄老治国之术。
也正因为是如此,国家施政总纲有了空白,先秦时期各家学说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希望能够为皇帝所用,让自己家学说兴盛起来。其中最为活跃的就要数儒家、农家、杂家和墨家了。
加上原先几人,已经有多人败于公孙通之舌,很多人已经不敢上台。
鸦雀无声下掩饰着巨大的压抑与无助,正好配合着公孙通的嚣张。这不仅关乎个人得失,更关乎这国家荣辱。
可是众人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公孙通轻易的,一点一点扯碎大汉士子们的骄傲与自豪。
这时有一个年轻人持剑登台,匈奴使团的那位彪汉也赶紧走上论台,生怕这人行聂政、荆轲之举。
倒是公孙通示意自己很安全,让彪汉不用多虑。
持剑青年对着公孙通行礼后,说道:“我是墨者晏子安,还请公孙先生赐教。”
“请直言。”公孙通说。
“自首代钜子墨翟创立墨家之后,我墨家历来践行兼爱非攻,匈奴自从战国开始,便频繁侵扰中国,掠夺边境,这样让两国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战争,为何还要继续?”
“众家学说在我看来,唯有你们墨家最为关心民生疾苦,这一点让公孙通佩服。
我公孙通也不是好战之人,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国与国战,叫做战争,族与族战,那也是战争,就算是人与人战,还是战争,只是规模不同罢了。”
也许是出于对墨家的尊重,公孙通竟然露出了善于的眼神。他接着说道:
“当初墨家弟子周游列国平息战争,可事与愿违,战争规模越来越大。
其实解决国与国之间矛盾最有效也是消耗最小的方法就是战争,这一点你们墨家人后来也明白了,秦灭六国,你们墨家出力不少,为的就是通过战争结束诸侯割据。
所谓非攻,只有以战止战才能实现非攻。”
“先生的意思是汉匈会有灭国之战?”晏子安惊讶的问道。
“非也,汉朝疆域辽阔,人口众多,以匈奴寥寥百万之众灭汉,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汉人相助,或者是中土内乱、诸侯割据才行。
对于大汉来说,匈奴更是广袤,土地贫瘠却不能耕种,举百万之师,耗费亿万钱财,不值得。所以说汉匈很难发生灭国之战。”
听到公孙通这么一说,很多人都点了点头,以为汉匈不过就是劫掠与反劫掠罢了。
可公孙通话音一转,突然说道:“可汉匈之间,必须一战定乾坤,才能创下那百年和平盛世的格局,此乃以战止戈。
不然要是汉匈两国,征战杀伐持续百年,那才叫民不聊生。”
“先生大才,寥寥数语便让晏某通透战与非战,晏某佩服,可惜先生不能为我大汉所用。”晏子安向公孙通又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或许他本来只是请教,而非言辩,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其他人那么狼狈。
“是呀,是个人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让这种人去往那大漠荒凉之地。”李陵正琢磨着。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上去,不待李陵反应,那人已经走上央台,去会那公孙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