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一看到李陵就说:“少卿兄,今天咱们是怎么一个玩法?”
李陵把俩人拉倒一起,悄悄说道:
“路上我都已想好,今天不说话,不挑事,咱们且听且看,看看楼里的人是滥竽充数还是真有才识。”
“这多没意思,好歹咱们三人在长安城也是有名的风流才子,咱们不做声,有损长安三杰的称号呀!”
霍光本来是想出尽风头的,所以对李陵的主意很不满意。
“得了吧,还风流才子,我李陵终究是要出身行伍的,可不敢自诩为才子,更不敢攀附风流。
要说才子嘛,那只能是人家上官,好歹人家的谋智饱学在长安城有一号的。
你霍光,风流还行,才子就算不上了。”
李陵接着说道:“今天但凡咱们表态,这楼里的多数人就会附和咱们。
谁让你霍光是大将军的外甥呢,你的话就代表了大将军和你兄长的意思,而他们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
那些整天想攀附你们家的人不得趁机使劲拍你马屁呀,所以说咱们今天只能听只能看。”
“李兄说的在理,今天只要咱们表了态,就听不到聚贤楼里有其他的声音了,这不是扫兴吗?
万一碰见一个愣青,硬是把咱们辩倒,咱们面子可就丢大了。”
上官桀一旁附和李陵所言,要我说“咱们三人今天就看乐子就行。”
没多大功夫,聚贤楼已经宾至客满,好多人为了今日出彩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
大家都在候等巳时到来,在这之前,聚贤楼莫名的安静,人们甚至能听到不知哪出传来的茶盏互碰的清脆声。
终于这一刻到来,随着酒楼伙计敲了一下挂在大厅墙壁上的铜锣,这场风闻言事便开始了。
随后这个伙计走上大厅中央,一席话开场白话娓娓道来。
“承圣人言‘礼之用,和为贵。’悠悠中国,自尧舜起,和兴盛世,乱生祸端,昔有秦晋百年之好,今有汉匈和亲止戈。
然昔日百年秦晋终于崤山之战,今有背信弃义之匈奴枉我大汉和亲恩泽,屡犯代而入雁门,国人苦之久矣。
浩浩大汉,兵威所指,天下缟素,岂能为一窈窕女子所息?然和亲之策,关乎我大汉威严与百年盛世,俱由圣上裁夺。
天下才俊素来汇聚本楼秉风闻而言事,携宏略而论政,今日之辩,以和亲为引,为延我大汉国祚,汉匈该是战是和?”
伙计言毕,言事已开,可满堂却是鸦雀无声。
今日的风闻言事不同以往,倘若此时能在众多饱学之士中拔得头筹,想必今后定能平步生云,视功名如探囊取。
也正是太过重要,竟然没一个人敢上前抒言,毕竟过往的经验看,第一个抒言的人就像立起的箭靶,朝着满堂的人说“你们来打我呀。”
上官桀对俩人说:“你们听见那个伙计的说的话?聚贤楼什么时候开始把卖弄文雅当真了,一个伙计都能洪涛大篇,言之灼灼了。”
“是呀,我也正纳闷呢,难不成聚贤楼这么上档次,连个伙计都是读书人?”霍光说。
“我看这伙计不像是一般的读书人,肚子里有东西呢,在座的估计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不信的话,霍光你哪天来这里做个伙计,以你的学识,我估摸着人家都未必要你。”上官桀说。
“这让你说的,我霍光也是学贯古今,难不成我这样的大才还比不上一个伙计!”霍光反驳道。
“对对对,上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怎么着霍光也是当今鸿儒申屠奉的学生,名师高徒不是谣传的。”李陵说。
“可不,孔子讲学得七十二贤人,鬼谷门下更是当时奇才,我乃大汉名士学生,能差得了吗?”霍光露出了得意。
“就是嘛,那个腐儒申屠奉的学生,掌柜的怎么也得安排一个掏西阁(茅厕)的差事。”李陵说。
“那岂不成了我长安赫赫有名的西阁才子霍子孟(霍光,字子孟)了”上官桀说。
“这两天老拿我开涮,你俩有意思呀!”霍光没劲的说。
“有呀。”李陵上官桀同声说道。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们计较,君子不计小人之失。诶,快看快看,有人上场了。”
霍光正无言以对的时候看到有人登台,便急忙让俩人看戏。
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走上台,站在左侧,那是赞成和亲人应处的位置。
“在下陇西程氏,斗胆在天下才俊面前献丑。程某认为和亲乃是高祖钦定,复传吕后、文、景几世。
此举以来,汉匈和睦尽百年,虽边境时有侵扰,但我大汉得以休养生息,才有了如今这天下盛世。
倘若放弃和亲之策,那么战端再起,我大汉历朝历代的努力将付之东流,黄老之策积攒下的无数财富也将顷刻间耗尽。
若能以皇室一女换得一时安稳,免于战祸,实乃以小博大,何乐不为?”
上官桀还没听完就悄悄说了一句:“李陵兄,你们陇西尽出愣青,这家伙和你一样,愣里吧唧的,第一个上台就赞成和亲,这不是找骂呢?”
姓程的话没落音,台下已经是骂声一片,这让台上的年轻人有些不知何从。
忽然有人大声说了一句:“各位息怒,风闻言事本是辩论,不能恶语相向,否则以后还怎么辩呢!”
只见又有一名年轻人一边让大家停止嘈杂,一边走上台右,说道:
“在下河东孟离,反对和亲匈奴。”
“在下认为,古之秦晋之好,那是双方都为当世大国,秦晋交好,为天下执牛耳,秦晋交恶,则天下兵行不止。
两家联姻互娶互嫁,君王互为丈人互为女婿,实为平等平尊之和亲。
刚才程兄也说到,汉匈和亲自高祖始,可那是无奈之举。
我高祖一代天骄,克函谷、取咸阳,困项羽、杀韩信,建我大汉国祚。
匈奴犯边,高祖半生杀伐怎可容胡人掠我百姓,举大军三十二万亲征,不料被围于白登,迫不得已才有这和亲的城下之盟。
孟离不才,揣度高祖圣意,也定然是屠尽胡人。”
一句屠尽胡人让在座皆是痛快。
孟离接着说道:
“和亲之策至此已经延续几十年,我大汉也早已不是当初经历楚汉大战之后孱弱之大汉,而是拥控弦之士百万。
而那匈奴胡番,人口不过我大汉区区一郡之多,为何辱我汉家女子,结胡番匈奴之欢心!!!
在我孟离看来,汉匈和亲一直都是我大汉的屈辱,也是大汉男儿的屈辱。
孟离不才,倘若日后汉匈交战,我愿弃一生所学提枪上阵,裹尸而还!”
此句一出,台下一片喝彩。男人都是莽夫,只要血沸腾起来,纵有天崩地陷也不算个事儿。
霍光有感而发,说:
“我说他懂个屁,和亲和亲,就是以亲为和,非要跟荣辱扯上什么关系,老百姓结亲是最普通不过的了,难道非要分出一个高攀和下嫁才能算是结亲吗。”
李陵和上官同时称赞起来。
李陵接着霍光的话说道:
“霍光说的没错,和亲和亲,亲是手段,和才是目的,这和有三种,一种是打不过选择和,这是屈辱。
一种是双方均势,谁都不愿意两败俱伤才选择和,这不算什么,用婚嫁的事情说就是门当户对。
最后一种是打得过却选择和,打得过说明占有主动,所以这里面说法就大了,有可能是不愿消耗下去,有可能是缓兵之计,也有可能是家里人太多了,送出一个减少负担。”
见李陵认同自己的观点,霍光说:
“要是照李兄这么说,我认为当此次和亲是第三种,不丢人。”
“这还用说,以前和亲,多数是咱们大汉派人去送亲,很少有匈奴主动来迎亲。
这次和亲,那是他们匈奴人来迎亲。都是和亲,区别大多了,和以前相比,受辱的那是他们匈奴人”上官桀说道。
霍光猥琐的笑着说:“对呀,其实嘛,和亲也有两种,一种是咱们大汉把女嫁过去,另一种是他们匈奴把女嫁过来,就像刚才说到的秦晋和亲。”
只是他们匈奴女人长得太丑,圣上没法娶呀,咱们大汉皇帝什么天姿国色没见过,怎么能忍受枕边睡一个脸蛋红红的,头发卷卷的人呀。
所以干脆历来汉匈和亲都是咱们大汉嫁女、匈奴娶妻。”
“人才呀,要我说这长安城谁最有才,那肯定是你霍光了。别人议论的是国家荣辱,你霍光心里想的是枕边人美丑。”上官桀升起大拇指称赞。
“人家霍光最厉害是怎么着都能给你整到殊途同归上来,这一点,我李某人佩服佩服。”
李陵接着说道“其实和亲只是手段,不同时候需要不同看待,过去和亲那确实是打不过,比起边境上十室九空,送个女人过去也不丢人。
现在打得过了,能用得上的手段就多了,和亲只不过是其中最简单最方便的手段,就像……”
“就像什么?”霍光和上官桀问道,他们见李陵突然愣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陵在聚贤楼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声:“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