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王嬴政马踏六国、统一天下始,秉三皇之德承五帝之威,创皇帝称号,自称始皇,楚人李斯,居功至伟,遂拜为丞相。
丞相一职,履天子之下,统御九州之责,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人慕仰,是为人臣者之极位。
可自李斯始,至武帝元狩年间,官居丞相得善终者寥寥无几。
时下,李广堂弟李蔡,因军功被武帝拜为百官之首,居丞相职。
可武帝生性多疑善变,可惜了李蔡,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虽权倾天下,却又如履薄冰。
一直以来李蔡时刻秉承皇帝旨意小心行事,躲过了无数人在暗处的算计,所以这个丞相也算是当得安稳。
这天,李蔡上朝回来,正在院子琢磨早朝上匈奴人被杀一案,让他甚为关心的是:这起凶杀案到底是偶然发生还是故意为之。
若是偶然,倒是无可厚非,大不了按律行事;若是故意为之,事情就复杂了,特别是在这汉匈议和的敏感时期,此举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正当李蔡百思不得其解时,李禹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走到跟前。
“爷爷,这位是霍光,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弟弟,也是我哥李陵的至交,他有事找您。”
李蔡点了点头,端详着面前的这位冠军侯家人,笑着说道:
“嗯,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英姿,不愧是骠骑将军的兄弟呀!”
“丞相过奖,霍光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禀奏。”
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李蔡本来不以为然、
可看着霍光凝重的神色,又想到他的身世,不像是戏谑之言。于是说道:
“霍公子,这里眼杂耳多,咱们回屋谈。”
刚一坐下,霍光也没等李蔡问话,就把匈奴使臣护卫长被杀一事详细道来。
李蔡在一旁越听神色越难看,虽然事情原委不是自己推测的那样,可却是最糟的情况,因为它具备两种情况所带来的一切严重后果。
详述完事情经过,霍光又告诉李蔡:
“据我所知,廷尉张汤觊觎丞相之位多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利用匈奴人被杀一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意在李将军和丞相您呀。
所以我此次前来,就是提醒丞相大人,让你做好准备,以免深陷被动。”
“是呀,张汤从一个一介小吏,硬是靠着网罗无辜、相连及诛的手段,得到圣上的赏识。
当年陈皇后巫蛊一案,张汤尽显酷吏本色,无数人被枭首于市,连皇后陈阿娇都被废黜。如今他已经官至廷尉,又颇得圣上信任,羽翼已丰。”
“我记得,我兄长姨母卫皇后也是那个时候册封的。”
“那之前,卫皇后只是夫人,深受圣上宠爱,后来又喜得皇子,圣上一心想要废黜陈阿胶,转立你兄长姨母为皇后。
张汤也因此揣摩圣意,借着巫蛊一案,大开杀戒,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也是这一杀,为圣上行废立之举铺平了道路。”
“原来是这样,照这么说,张汤对我家还有恩呢?”霍光没想到,张汤对他们卫、霍两家还帮了大忙。
“那只是目的相同罢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其实在那之后,虽然张汤一再讨好,但卫家也并未与其走近。”
“既然张汤弑杀贪权,丞相你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以不变应万变吧,既然李陵已经离开京都,我看他张汤还能折腾出什么?不过,真得感谢霍公子,让我能够及时提防张汤这个小人。”
“丞相大人不必言谢,护忠良诛小佞,我霍光虽万死尤不悔。”
看着霍光离开的背影,李蔡不由得暗自庆幸。
一是,霍光带来的消息提醒了自己,让自己今后不至于陷入被动。
二是,他看到在家族蒙荫下的霍光并不是人们议论的纨绔少年,将来大汉朝的荣辱兴盛或许能在这一辈人中得以延续和光耀。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料的那么轻松。
五哥聂许和小黑子为了弟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让张汤和义纵没费丝毫之力便拿下了前一晚巡街的所有宿卫郎官。
廷尉府上,张汤正欲审问义纵之前送来的郎官,共计九人,虽然关键的聂许还未归案,但张汤已经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需要在明日早朝前知晓出此案的轮廓,这样才能控制事情的发展和朝向,当然,这是因为他对义纵能够及时抓到聂许也没报多大希望。
他看着被绑来的九人,逐一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有谁杀过匈奴人?”
“回大人,我们这一队郎官,除了我和五哥上过战场以外,他们别说杀匈奴人了,就是战场都没见过。”
九人中,地位仅此与五哥聂许的二虎回道。
二虎从军多年,也曾随军征战过匈奴,但几次下来队伍根本没遇到过匈奴人,别说杀匈奴了,能看见匈奴人长什么样的都很新鲜。
虽说他不能和聂许那样,用身上的伤疤来震撼其他郎官,可他上过战场,也一样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张汤没刻意去听二虎说些什么,他要的是找到这九人中间除聂许以外的主心骨。既然有人自己冒出来,那么接下来他自然知道怎么办。
张汤指着二虎,对手下人说道:“拉下去,砍了。”
“凭什么?”二虎奋力挣扎,硬是被四五个人按倒拖了下去。
看着二虎拼命的挣扎,张汤煞是无趣的说道:“凭什么?在我廷尉府杀人,还要借口吗?”
等到再也听不到二虎的呼喊声,张汤转过身又是盯着剩下的八个人,盯得是那么仔细,生怕有一丝遗漏。
在营地被长安令的人突袭,继而有押送到廷尉府,这一切对大多数见惯官场凶险的人都已经是可怕至极的事情,更别说这些不懂世事,凭借家势才做了宿卫郎官的官宦子弟。
如果说他们一时还没明白廷尉府的可怕所在,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廷尉大人不分皂白便处死了二虎哥,这足以吓得其余郎官战战兢兢。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对这些郎官来说却像是半生的煎熬。
张汤忽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他指着唯一一个参军不久的吴座,对手下人吩咐道:
“除了这一个,其余人先押下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吴座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乞求着张汤。
张汤看着吴座一直到头破血流,才缓缓说道:
“不杀你也行,你告诉我,昨晚你们巡街,真如聂许所说,除了尸体,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小人平生第一次见到死人,当时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就给你涨涨记性,来呀,给我好好斥候这位郎官。”
下人得令之后,如虎狼般的把双腿已经软的不成样子的吴座架到刑讯台上。一时间,一声声惨叫撕裂了整个廷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