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还是说话了,那么公孙通会放过他吗?
答案是:不会。
公孙通说道:“自古将军无生死,只为苍生谋太平。可惜汉匈交战在即,到头来还是百姓生灵涂炭。”
李陵说:“既然公孙先生为苍生着想,那就请设法阻止你们匈奴犯我边境,扰我边民。”
“你大汉百姓是百姓,匈奴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你们汉军进出草原大漠,袭我部族,哪次不也是掳得牛羊无数?”公孙通责问道。
“劫掠百姓是从你们匈奴开始的,我汉军只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见李陵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圈套,公孙通非常激动。随即他大声责问:
“如果这是向匈奴学的,那你爷爷李广诱骗降羌千人,却把这些俘虏坑杀,这也是和我们匈奴学的?
杀俘不祥,别忘了,过去白起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项羽坑杀先秦降卒三十万,可最后呢,俩人皆是自刎而亡,死相无比凄惨。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爷爷李广,大汉朝数一数二的军神,竟然能做出这样残忍无德的事,诱杀羌人就不怕冤魂索命?”(笔者想到李广最后也是自刎而死,难道真是杀俘不祥?难道真有因果报应?)
公孙通终于亮出了獠牙,他知道李广确有杀降这件事,可是这个污点却不为多数人知道。
今天在聚贤楼提起这事,就是要趁机抹黑李广,就是要让这个大汉的传奇不再是传奇。
兵者,攻心为上,凡攻心者,又击溃信仰为上。
一旦李陵不能应对自己的责问,李广的形象在此将轰然崩塌,信仰散了,恐怕在座的众人中间就会心境受损了。
正如公孙通所料,李陵听到公孙通说到李广杀降,一下震惊起来,杀降一事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
一想到自己崇拜的爷爷竟然对手无寸铁的降兵痛下杀手。瞬间,李陵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序的气流在自己身上躁动起来,心脉俱乱。
看到李陵心境正在消损,公孙通不忘填上一把火,他要把李陵的心境毁掉,这样的话李陵就势必不能崛起成为一代名将,那么匈奴将来就会少一个劲敌。
“李公子,你倒是回答我呀?为什么李广会诱杀降卒,难道是为了满足他嗜杀的本性,还是李广本来就是一个庸将,只不过是你们汉人愚昧,错将庸将当军神了?”
在战场上,主帅的旗子是百万军士的定心丸药,一旦旗子倒了,再多的人也会颓败溃逃。
而战场下,每一个尚武的男儿也有一面支撑自己信仰的旗帜,这便是军神的崇拜。
在大汉,李广不仅是李陵心中的战神,也是众多热血男儿心中的战神。
当战神不再是战神,信仰的大厦就会顷刻间轰塌,击溃每个人的心境。这便是公孙通的阴谋。
面对公孙通的一再逼问,台下那些所谓的贤士竟然也跟着纷纷责备李广杀降,此刻李陵已经濒临崩溃。
李陵无从所对,他绝望的看着董仲舒,希望这人能帮助自己,可是董仲舒也无能为力,何况自古儒家都反对嗜杀。
正当公孙通的毒计即将实现的时候,从台下老远的地方传出一句话。
“李老将军无过,自古善将者,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李老将军所做所行,不过是长远之计。
李广一生陷阵无数,若他嗜杀成性,那么为何只有一次杀降?大家不要被小人所误。”
大家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衣的年轻人正在往台上走来。
此人又说道:“李广将军杀降,无非就是攻心为上罢了,古人云‘杀一人而震三军者,杀之。’
只需诱杀百千降卒,就可震慑羌人,让羌人几十年不敢妄动,还我大汉百姓几代安稳,以杀止戈,这是何等谋略!
况且杀降不详,可李老将军还是为了大汉安危而不惜毁掉自己的一世英名。试问诸位,有谁敢赌上自己的命运和名声去做这种事?
单杀降一事,李广将军就足以撑起军神的称谓。”
经这人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过来,确实如他所言,羌人凶恶好战,历来与大汉多有纷争,虽然朝廷多次清缴,效果却很小。
可是最近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过羌人闹事,原来是李广用杀降把羌人的胆子都撕裂了。
确实李广这种不惧报应,为民舍命的人,哪怕是杀降,也配得上是大汉的军神。
或许是经年轻人点拨,又或许是因为肃静的氛围,李陵逐渐清醒过来,原本正在消散的心境也在逐渐恢复。
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救他的同龄人,咦!这不是那天在聚贤楼观看使团时,人群中的那人!
当时虽然只有片刻的一扫而过,但是李陵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深深地记住了此人。
此人虽然相貌平平,皮肤黝黑,但浑身透出的精气神绝非常人可比。
公孙通没想到最近精心策划的计谋,原本正要完美落幕,竟然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破坏,不免怒上心头,随后他故作仰天长笑,说道:
“巧言令色。大汉自诩为文明之邦,无非是自我美化,杀降都能说成谋善,也不怕贻笑大方。”
“李老将军杀降,那是阳谋,浩然之气在于心中,不像你这样的阴险小人,自称为谋臣,其实就是一个善于阴损无德、巧燕善辩的小人。
是男儿可托六尺之孤,可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而你,卖命异族,谋我华夏,你想过没?当初舍命救你的那些朋友,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嘲笑自己瞎了眼救你。”
公孙通没想到这个人毫不客气,直言便骂,竟然把自己都骂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公孙通毕竟是一个老狐狸,他知道要想对付这个人,必须要知道他的来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于是问道:
“年轻人出言如此狂妄,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需告你!一个通敌叛国的小人,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羞耻。”年轻人回答道。
公孙通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是善类。既然不是善类,自己也就无需伪装,那就在言语中刀枪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