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和黄月华被这一响动震住,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两个黑点朝村庄奔来,身后扬起滚滚沙尘,等他们来到面前细看,当先的是被叫做金虎的大汉,后面紧跟着那个叫牛大力的少年。
只见两人停在屋前面不改色,黄月华和阿蛮被两人气势震慑,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喘。
金虎和牛大力刚刚站好,空中传来一阵清高的长啸,一股狂风从天而降刮得人张不开眼睛,等风消尘散之后,一袭黄袍傲立场中。
“你们三个好不地道,偏偏把天山留给奴家和鼠老头,若不是奴家跑得快,这副花儿也似的娇躯就得留在那儿了。”话音未落,一只白皙的手掌破土而出,阿蛮吃了一惊,尖叫着跳到了一边。
从土中站起的小美身上彩衣未着半点尘埃,她嗔怪地看了阿蛮一眼,声音微愠:“小妹妹,那三个闹出那么大的阵势都没让你吃惊,怎么奴家就吓成你这样呢?”
阿蛮脸涨得通红,被她盯着身后直冒凉气,舌头僵硬的说不出话来。黄月华看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赶紧为她打圆场。
“小孩子见识少,遇到姑娘这种神仙手段,仓促之间吃惊也属正常。”
小美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语声如银铃说道:“娘娘倒是会替她说话,既然如此就饶你这一次吧。”
“小美又在小题大作了。”老松头说着从屋里走出来,将肩上扛着的大锅放到地上,环视了一周,朝着小美问道:“鼠老哥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天山,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唉,刚到了天山他就被那只死豹子发现了,我趁他们追逐的时候赶紧取了雪莲就跑。不过别担心,凭鼠老头的修为,就算打不过那只死豹子,甩掉他还是很轻松的。”小美笑着说道。
老松头看着一脸轻松的小美摇头苦笑着,众人都知道她的性格,与她多说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好静下心来等待。
“咳、咳,今天跑死我老头子了。”话音未落,院子里的空地上裂开一个大洞,一身尘土的鼠老头从洞中钻出。小美嬉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猜你福大命大,果然没错吧!”
鼠老头一把拍掉她的手掌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趁我不备把我踹到了雪豹面前,幸好我老人家机灵才逃了一劫,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您老人家这次可是立了首功,若没有你老人家怎么能采到雪莲,当然了我也出了一点小小的力气,若没有我那一脚,您老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去引开那头死豹子,所以说您老这次立了大功可是我帮你的。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再说了,咱们还不都是为了小皇子吗。”小美双手给鼠老头揉捏着肩膀,嘴里不住地恭维他,顺带把自己的也夸了夸。
“哼!”鼠老头冷哼一声懒得跟她计较,众人生火搭锅开始忙碌起来,桃宝、桃灵等五个小人儿也帮忙搬运柴火。不多时,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众人将收集的草药一一抛了进去,黄月华照着老松头的嘱咐将高长恭剥得赤条条,等来了鼠老头调好的膏药之后,把他的全身都涂抹了一遍。
牛大力搬出一个巨大的蒸屉放到锅上,金虎抱着高长恭把他扔到里面,小美取来雪莲灵果汁喂他服下,然后六人双掌前伸,姿态各异对着高长恭隔空发力,锅下的火焰渐渐变化起来,本来是红艳艳的火苗慢慢转向橙色,接着由橙变黄,从黄变绿,绿色发青,青变蓝、蓝变紫、紫变黑、再从黑色转红,周而复始,循环不绝。高长恭身上开始升腾起灰色的雾气,直冲天际撞散了凝结在凤凰山腰终年缭绕的云雾,那些雾气飘到空中开始集结起来,周围的云雾慢慢朝着它靠近并融合,山谷上方的云彩越积越厚,狂风骤起,天地开始变色。
天上的云彩浓厚的仿佛吸满了墨汁,呼啸的大风在山谷里回旋着,黄月华和阿蛮忍受不了,早早地退回了屋里。他们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六个人围坐在暴风中守护着蒸笼上的高长恭,五个小娃娃各执蒲扇对着锅下的火焰扑扇着,不时拿起手边的木材添到里面。黄月华看到那些小孩,心疼得想要出去将他们接回屋中,刚打开门一股狂风袭来将她吹得后退了几步。阿蛮赶紧用力将门栓插上,两人费尽力气才把屋门关好。再看风暴之中的众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声谈论着他们果然不是常人。
“咔嚓”,天空中的云气凝结碰撞,终于一道霹雳声震天地,雨点随着大风落下。
“送仙草!”老松头大声呼喝道,桃灵取出还魂草朝着火堆扔了出去。黄月华以为他年小力衰将本该喂高长恭吞食的草药扔到了火中,心里痛惜不已。
还魂草一入火中,刚才还是炙烈的火焰开始出现了凋零。乌云里一道碗口粗细的闪电带着毁灭的气息劈向了高长恭,心系爱子的黄月华紧张的握住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都没察觉。
闪电落到高长恭身前一丈左右时,身下的篝火终于轮回了七七四十九遍之后合而为一,凝结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紫丹。闪电临身之际,紫丹破开一道裂痕,一股可见的火雾腾起附着在高长恭身上形成了一层护罩,闪电撞在护罩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像是投入到沸水中的冰块一样寸寸消融。
紫丹越裂越大,最后像是一粒在灰烬里萌芽的火种,绽放出了片片花瓣,开成了一株火莲花。
火莲花越来越明亮,最后竟然将天地间的光芒全都掩盖了下去。老松头并指成刀在掌心轻轻一滑,一滴精血从掌心边缘滑下,他双手轻托,鲜血被掌风催动飘到了火莲中,火莲受了血液的浇灌,光华顿时黯淡下来,花瓣开始凋零飘落。
鼠老头、金虎、牛大力、小美和黄袍怪也有样学样,五个人的精血润入到雪莲中,雪莲花成熟的速度加快,花瓣迅速凋谢留下一粒红色的莲子在灰烬上方漂浮。
俄顷,风雨渐收,空中凝聚的乌云慢慢消散,温暖的阳光照在山谷中,到处都是泥土的清香。黄月华和阿蛮从屋子里抢出,来到了众人面前。六个人或爬或卧脸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模样,五个小童围在老松头身边有的帮他扇风,有的喂他清水,小桃花急得两眼泪光闪闪,双手拉着他的袖子使劲摇,嘴里还带着哭音喊着:“爷爷、爷爷。”
黄月华走过来分开他们,两只手指压在老松头人中穴一使劲,老松头精神一震,两眼慢慢睁开。他扭头看了看四周,颤抖地伸出手指扯住了黄月华的衣服,黄月华低下头将耳朵靠到老松头耳边,这才听清楚他嘴里嘟囔的那些词句:“快,取丹药用清水给小皇子送服。”
黄月华扑过去一把将朱红色的莲子抢在手中,回屋中舀了一瓢清水来到高长恭身边,受过草药熏蒸的高长恭皮肤白里透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黄月华撬开他的嘴巴,将莲子塞了进去,瓢里的清水半灌半漏往他嘴里倒。
清水入喉,长久昏迷的高长恭身子一抖,嘴巴张大打了个饱嗝,一阵白烟从他嘴里喷出来直入天际。黄月华见他终于有了动静,心中高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阿蛮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凑了过来伸长脖子往蒸笼里瞧:透过高长恭的皮肤隐约可见他嘴巴里有一团红丹极有灵性地四下游动,转了几圈之后红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喉咙慢慢地流入了丹田,一条红色光芒从他嘴巴沿着红丹行进的路线展开。
红丹来到丹田之中,在里面东突西荡变成了无数的红流,红流从丹田出发沿着奇经八脉流入了高长恭的四肢百骸之内,短短片刻时光,刚才高长恭还是白里透红的皮肤如今被红色的血脉切割成了一块块极小的面积,就像那副皮囊装不下他的躯体被撑大了一样。
深红色的血脉流动极快,慢慢地除了心脏周围那一圈他的全身都被红色血脉覆盖着。红色血脉染着他的心脏越积越多,渐渐由红色变成了深黑色,血液像是海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心脏所在的区域蔓延。慢慢的,一条通往心脏的血脉被打通,深红色的血脉像是决堤的河水朝着高长恭的心脏发起了冲锋。
血液冲进了高长恭的心脏,慢慢的红色的血光把他心脏也映出了模样。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高长恭,就见他那沉寂了许久的心脏毫无征兆地蹦跶了一下,众人的小心肝随着它的跳动也“噗通”了一下。
高长恭的心脏似乎度过了磨合期,越跳越快,红色的血脉在心脏的抽动下开始急速地运动起来。刚才还皱巴巴的皮肤顿时像是吸足了雨水的植物,慢慢的丰润起来。红色血脉越来越淡,终于全都被他古铜色的皮肤隐没地再也寻不见。
高长恭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眼睫毛轻轻抖动起来。众人屏气凝神,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高长恭,深怕错过了什么。
高长恭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终于到了梦醒时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于是慢慢地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又苍老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