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道长俯视着脚下苦苦坚持的苍云师兄,心中一阵快意:“师父当年执意要将观主之位传你,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不管论能力,论道法还是跟同门的关系,你哪一点比我强,难道就因为你比我早了几个月入门吗?”
“师弟你错了,当初师父临终前曾经跟我有过一次密谈,问我他百年之后谁能担当起复兴白云的重任,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师父摇了摇头说你功名心太重,白云观需要的是一个守成之人,才能保证我派度过蛰伏期。”
“老家伙一派胡言,我哪里太重功名了,就算有我也没有私心,全是为本派百年大计着想。”青云道长一脸不甘,心里咒了死去的师父不下千遍。
“师弟,醒醒吧,你这样只会误入歧途。师父得受仙人遗书时曾得教诲,本门兴盛只在还魂草上,我等只要安心静候有缘人便是,若想拿它换取功名富贵,只会让本派尸骨无存。”
“狗屁的有缘人,老头子就是被他的梦骗了一辈子,还把你也给骗了,你们难道还想把这个梦传给后辈,让他们也为老头子那怪诞的幻想荒芜青春吗?!”
苍云道长说不过他,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苦苦支撑着三人的身体。
阿蛮双臂被拉扯得身体像是快要裂开,姣好的面容一片狰狞。她咬着牙,苦苦哀求道:“麻龙,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的话赶紧先救人!”
麻龙内心翻江倒海一样,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受苦,忍不住走上去伸出了双手。
“你做什么!”青云道长扯得他回退了几步,怒冲冲地问道。
麻龙不敢与他对视,低头小声回答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蛮送死,我一定要救她。”
“你个蛮货,先取还魂草再说其他,有了还魂草就有了权势,到时候天下的好姑娘有的是,何必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阿蛮和她们不一样,我答应你们是为了阿蛮,若是阿蛮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做了西南王也还是不开心。”麻龙说完趴下身子去够阿蛮的手臂,青云道长眼中凶光毕露,上前朝着麻龙使劲一蹬。
“好贼子!”阿蛮眼看着麻龙从身旁坠落,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无量天尊,师弟如此心狠手辣,若是得了富贵,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苍云道长脸现悲悯,语声悲切地说。
“少废话,快将还魂草交给我,否则我让你们三人死无葬身之地。”青云说完,脚尖踩在苍云道长的手上用劲捻起来。十指连心,痛彻心扉的苍云脸上渗出汗珠一滴一滴往下落。黄月华心中不忍,开口说道:“道长算了,就把仙草交给他吧。不能因为我儿子一条小命连累了你们两个。”
“阿婆,不能便宜了这个牛鼻子。麻龙就是为了这株草才死的,我宁愿它烂了也不能让它落到这个大坏蛋的手中。”阿蛮柳眉倒竖,一脸悲愤地说。
“是了,黄妃娘娘老道一把年纪了,不差这几天。既然小姑娘都敢和他对抗,为了天下苍生,老道我也不差这几天。”
“哼,既然你们找死,就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青云道长见他们嘴硬,激起了心头的怒火,从地上抱起一块石头,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用力朝着苍云道长的手指砸了下去。
苍云道长一手拉着阿蛮,全靠另一手握着山洞前一块凸起的砂岩才没让大家掉下山崖,此刻青云道人手中的石头砸了下来,苍云道长的手掌放在中间顿时成了一团血泥。
“啊!”黄月华和阿蛮听到苍云道长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接着身子一轻两人跟着苍云道长一起坠入了山崖。山崖之下云雾缭绕,当年他们的师父就是从这里跌入山崖遇到的白云仙人,不过青云道长一直认为这是老头子虚构出来的故事,不理会他们从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会不会尸骨无存,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将还魂草抢到手,自己献宝进阶之路被这几人阻断,虽然他们必死无疑,但是依然化解不了青云道长心头之恨。朝着山下又望了一眼,青云愤恨地说道:“便宜你们了!”
说完,转身沿着小路折回了白云观,观主和他的大徒弟跟一群外人去了趟后山就再没回来,该怎么扯谎才能说服大家,想到这里青云道长一阵头大。
阿蛮拉着黄月华,扯着苍云道长,再算上黄月华背上那个“活死人”高长恭,他们几个翻滚着,飘荡着,下落的势头越来越急,黄月华就觉得耳边的风声刺耳,白云像是凝成了实体拍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心像是慢了一拍,在身子下落开后它自己停在了嗓子眼上,以至于自己脑中最直接感受到的就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凤凰山的后崖是一面平整的悬崖,所以他们下落时没有遇到树枝或者是斜坡把他们撞伤。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紧闭着双眼,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希望,可偏偏不给你来个痛快,掉崖之后的每一秒都像是人生的最后一秒,偏偏这一秒在恐惧里又被放慢了无数倍,这种不知名的恐惧是最恐怖的。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的风声消失了,迎面拍脸的狂风也没有了。黄月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巨大的白云上,长恭在自己的背上,面容安详地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一样。阿蛮侧躺在云团中央,眼角带着泪珠,身体蜷缩着,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鸟。苍云道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断手被护在胸前,不时皱起的眉头昭示出他所遭受的痛苦。
这里就是天界吗?据说人死后会有黑白无常带着锁链勾走魂魄,这团白云是不是黑白无常驾起的?不知道下辈子自己会转世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可以,一定要求求阎罗王让自己和高长恭转世到同一个地方,就算做不了母子,能让自己看着他长大就可以了。
黄月华反过来抱起高长恭,眼泪从脸庞滑落打湿了他的额头。
“咳。”一声轻咳将她从悲伤中唤醒,后知后觉的黄月华这才发现原来云团之上还有别人存在。她扭过头来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心中惊骇倒头便拜:“求仙长救救我儿,我儿心底淳朴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命不该绝呀,求仙长救他一命吧!”
阿蛮和苍云道长听到响动,慢慢醒转过来。苍云看清楚黄妃跪拜的人后,挣扎着站起身,用完好的那只手掌施了一礼,庄重地说着:“无量天尊,贫道白云观二代弟子苍云叩见仙人”,说着跪倒在云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很好,今日之事我全都明白。你白云观护宝有功,他日功成,定保你白云观叁佰年兴旺。”这个声音虽然不够威仪,听在苍云耳中却似仙乐一般,他心中大喜,连磕了九个响头才停。他又想起一事,正要开口询问,就听那个声音又说道:“有缘人现在就在你身边,尔等肉眼凡胎哪识真龙!”
苍云看看黄月华,又瞧瞧阿蛮,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高长恭身上,他盯着高长恭一动不动,仔细得像是想从他的身上找出朵花来。
“哈哈哈哈!”苍云道长突然大笑起来,阿蛮看到他这么一大把年纪笑得前仰后合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心中不解之时,就见更加离谱的事情发生了,苍云道长跪在了那个“活死人”面前,边磕头边说道:“小道不知您是何方神圣,如有冒犯请您恕罪。我师徒二人为了您与仙草的因果,各花了一甲子护着它,若是您有了大际遇,万望看在我师徒二人鞠躬尽瘁的份上,照拂本派一二,小道叩谢。”
苍云道长刚刚说完,高长恭的头自己上下动了三动,黄月华和阿蛮心中惊奇,扭头再看苍云道长,一个头磕在云上动也不动,阿蛮走近摸了摸他鼻息,今日身体和精神超支的道门真人终于支撑不住,驾鹤仙去了。
黄月华从仙人和苍云道长的对话中,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孩子就是白云观苦苦等待的有缘人,她心下感激白云观所做的一切,跪倒朝着苍云道长拜了拜,转身朝着“仙人”说道:“仙长,两次相救之恩老身难以报答,求仙长再救小儿一命,老身愿后半辈吃斋读经,为仙长建祠堂宣扬仙长善名。”
原来救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算到他们有此一劫从旧祠堂专程赶来的那个老乞丐。见黄月华对他行礼,老人连连摆手,将她扶起来说道:“娘娘不必如此多礼,若说有恩,其实是娘娘与我族有大恩。此事以后再说,两位先随我找个地方落脚,待将小皇子救醒再说其他。”
黄月华听说他能救活高长恭,激动地热泪横流,连连点头,恨不得立时就让他动手。
老乞丐按落云头,层层白云掩盖下凤凰山后崖的真实情况显现在两人面前:几座小山包跟凤凰山一道将这里围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凤凰山的山壁上铁画银钩写着六个大字:“终南山藏锋谷”,谷中有稻田、屋舍,桑林、果树,男女老幼各司其职,各得其乐,好一个避世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