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均心头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嘴道:
“情理是情理,规矩是规矩。安小姐,走吧?”
安冉低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仿佛放弃了挣扎。
几个过来控制她的人心里头,其实也对叶墨均的态度不以为然,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总不能在人母亲灵前,这样磨折人的女儿是不是?
署长的命令虽然得听,但棺材就停在一旁,他们也有些看不过去,见安冉老实下来,几个大男人也就不再对一个女人家拉拉扯扯了,都退开了一些围着她。
却没想到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安冉灵活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嗖的一下就跑进了堂屋!
众人面面相觑地对视着,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发什么疯。
四合院墙很高又没有其他的门,她就算找个地方拖延一下时间,又有什么意义?总会被人再抓出来!
只有一旁的典狱长愣在那里,心头嗖一下就紧了起来。
安冉在监狱自杀的事,他怕被训斥没有告诉叶墨均,所以这里的人都没有防备安冉要轻生,可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烈性。如今她看起来是要有这个意思!
他连忙跑过去,却见着安冉自己出了来,不过拿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心口!
叶墨均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脑子嗡的一声,几步跑了过来,一把就推开典狱长。
“安冉,你做什么,你疯了?给我把刀放下!”
安冉摇摇头:“墨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叶墨均的心里刷的一下凉透了。
安冉一步步往前走,离叶墨均越来越近,刀刃的反光那样尖利。几个人怕安冉对叶墨均不利,互相看了看要冲上去,叶墨均和安冉异口同声地喝道:
“都退开!”
所有人都怔了怔,典狱长叹了口气,挥手让所有人后撤,远远包围起来,只留下空地上的那两个人。
叶墨均的手抖了起来。
“安冉,你到底要做什么,是在威胁我吗?你犯了罪要赎罪,有什么错,你不配用一死来逃脱罪责!我也不会受你这种威胁!”
安冉静静地看着叶墨均,看着这个自己爱过多年的男人。他还是那样雄姿英武,是自己会爱的样子,可是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心已经不会跳了,只剩下由衷的累。
威胁?
她已经不需要了。
安冉慢慢开口,声音枯涩缓慢。
“叶墨均,这些话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了。我爱你,但我爱错了,真的爱错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不对。我知道你恨我,你一直都恨我,对不起。”
叶墨均恨声道:“你爱我?对不起?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些话,是在求饶么?可我不会放过你的。不管怎样,是你害了柔柔。”
安冉自嘲地低下眼帘。
“我们也成婚五年了。你虽然讨厌我,却并不是不了解我,你比谁都更该知道事情不是我做的,不是么?五年,我平日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又是个少军,是个心中有公义的人。”
“我若真是个狠毒到会要人性命的人,你早就该发现,连勉强都不会勉强自己和我一起生活这么久!我知道姜柔柔的事让你很伤心,愤怒总该有人可以发泄,所以那个人是我,是你本来就恨的我。没有真正的证据,但你更愿意相信是我干的。”
叶墨均怒道:“包着毒药的纸就是在你的嫁妆箱子里,你和我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安冉凄然道:“我的嫁妆都放在后屋,我这些天从来没去过一次!姜柔柔出事的时候,我更不在家,很多人都能为我作证,你却怎么都不可信?难道不是本来就厌恶我的缘故?”
叶墨均想说什么,却终还是偏过了头去,未吭一声。
安冉勉强笑了笑,她肺里仿佛有火在烧,灼热到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想弯下身倒在地上。
可她不能,她的话还没说完。
“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太幼稚。不是我先对你动了心,也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切。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父亲母亲,对不起太多的人,而你也不会原谅我,我太累了,墨均。”
叶墨均大喝:“你闭嘴!你根本不配累,你凭什么在这里说这些话?”
他的眼里闪动着痛苦的光,往前逼近。
“把刀放下,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你死了我就毁掉这一切,你休想死了就让我放过你……”
安冉边摇头边后退,眼泪一滴滴落下。
“我不是个好妻子,更是个不孝女。希望我死了以后,你能让我母亲早日入土为安,也别为难我父亲,他已经很可怜了,你怜悯怜悯他吧,算我求你……”
言罢,她看着他,“我愿以死谢罪。”
匕首划过,鲜血飞溅。
她闭了眼。
下辈子……下辈子,再也不想遇见你了。
“安冉——”
叶墨均疯了一样扑过去,接住安冉的身体。
身体还是热的,还是热的……
“大夫呢?快喊大夫来!”
他用尽全力喊出来,抱着已经阖上眼睛的女人,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他沾了一手热乎乎的血,双手颤抖到要托不住女人,做少军署长做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了无数血腥死人的场面,却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他恐惧。
那些血挟住了他的眼,红艳艳的,那么多,那么热,一点一滴把女人的生命带走……
匕首还留在女人的胸口,她闭上眼很平静地仿佛睡着,身体却一寸寸发凉。
“大夫来了!”
连忙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叶墨均扯开,抬着女人放在天棚下的苇席上躺着。
大夫上去探了探呼吸、看了看眼球,又摸了摸脉,摇摇头叹口气。
“救不了了……节哀顺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