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尽可能把自己收拾整齐,穿了一套素服,带着手铐坐上了典狱长亲自开的车。
她的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
叶墨均一直在副驾驶的后视镜上观察着安冉。
事到如今,他好受了吗?
他以为自己能很快意,有复仇的喜悦,可他竟然也没有!
小小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时,安冉已经泪流满面。四合院已经整个都白了,到处吊着纸扎的白花,狼狈破败的样子。
推开院门走进去,堂屋的门是开着的,正中间停着一口杉木棺材。父亲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短短几天简直像老了十几岁,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她吃了一惊,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打下来,心痛得不能呼吸。
“父亲。”
安广眼皮一抬,看见站在院子正中也是憔悴苍白的女儿。
他嘶哑缓慢地道:“你回来了?”
安冉哭着跑过去。
“父亲!”
却没想到安广眼睛里溢出愤恨,抬起拐杖狠狠地给了安冉几下!安冉怔住了,然后默不作声地红着眼眶承受着,她是对不住父母,是做错了事!
安广用拐杖指了指棺材:“给你娘跪着去。”
旋即,他一步步走向倚在四合院门口看戏的叶墨均。
安冉一愣,然后膝行着抓住他的衣角:“父亲!”
她真的不希望父亲和叶墨均起冲突,叶墨均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安广却拍掉了女儿的手,对她怒吼:“不肖子孙!安三爷的事你也配管?”
然后迟暮狮子一样走到了叶墨均面前,拐杖一指:
“你,也去跪着!”
叶墨均好笑地看着老爷子,轻蔑地道。
“安爷,我和您那女儿已经离婚了,协议已经签好,要不要拿来给您看看?叶墨均和你们安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您还想用从前那种态度颐指气使我?叫您一声安三爷,是尊敬。您若违法乱纪,叶墨均也照抓不误!”
安广一愣,回头看向女儿,见到安冉已经伏在母亲棺前,哭得瑟瑟发抖,完全没看他们这边一眼,便知道这事是真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也不算全然没了我安家的骨气!”
然后他转回头看着叶墨均:“那你小子为何还要来!”
“看笑话,不行么?”
安广气笑了,吹起一蓬花白胡子。
“你滚,给我滚!别再踏进我们安家的地头!”
叶墨均眼底有针锋相对的快意:
“安爷也不要想错了,你女儿还是戴罪之身,如今能出来已经是破了例。等葬礼结束,我还要送她回去服刑!”
他的玩偶,他还要永远抓在手里,安老 头子管不着!
安广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
“你也别欺负我安三是老糊涂!这几天我问了老朋友,安冉的事组织根本没有下批文,你一个小署长没权利抓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葬礼结束,我就带她走,离开京城,以后永远都和你没有关系!”
带安冉离开这里,永远地走,脱离他?她害了柔柔,他还根本没有复仇到快意。
叶墨均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道:“你想都别想。”
眼看两个人就要起冲突,一个人影默默地行过来。
“父亲,先完了母亲的葬礼吧。”
安广转回头看着自己已经木然没了生机的女儿,心里头一酸,女儿长得真像寇云年轻的时候。
“好!”
他转过身去,再也不理会身后的叶墨均。
……
葬礼结束的时候,安冉已经哭得两眼红肿,脚步虚浮。而安广更是因为上了岁数心中悲痛,昏过去被人扶回屋里睡着了。
棺材要用八人大杠抬出城去葬在安家祖坟,路上得有亲人扶棺。父亲没办法跟随,自然是安冉要尽到做女儿的本分,她正要随着棺材出去,却被叶墨均拦住了。
“安小姐今天浪荡得也算够了吧?怎么,不打算回去了?放你来这里一趟已经是破例,再当你出城,万一跑了,叶某可就负不起这个责任了。”
安冉抬起通红的双眼:“让开。”
叶墨均冷酷地笑了笑,挥手让人上去控制住安冉。
他知道这个时候带她走她一定不愿,但他就是刻意的,她害了柔柔,仿佛只有看见她事事不遂愿、被逼到走投无路地崩溃,他心里才能痛快……
几个人冲过去,安冉拼命挣扎着,道:
“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善良和怜悯都没有?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只是好好送走我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梗,为什么在我母亲棺前做这样欺侮人的事!我母亲有灵在天上看了,心里也不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