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陈家明正在乡政府院子里踱着步子。这时,安妮娜的哭骂声传了过来。陈家明停住步子,侧耳听了一会,转身快步向宿舍这面走来。
安妮娜的宿舍这面已经站了几个看热闹的人。陈家明严厉地对几个看热闹的人说:“咋回事,你们在这看啥呢,啊?”
几个人见是乡长,慌慌地跑走了。
陈家明走进安妮娜的宿舍,问道:“安主任,你咋了,啊?”
安妮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指着门把手的一双破鞋子,气愤地说:“陈乡长,你看看,哪个王八蛋给我的门上挂了一双这玩意……”
陈家明这才看到了门把手上的破鞋子,吃了一惊:“啊?这……我还没看见呢,这算是啥呢?”
一股火气涌上了陈家明的头顶,他气愤地说:“安主任,你别哭了,也别骂了,这事,我得弄个明白,我就不信,歪风邪气还能占了上风!”
安妮娜依然哭着:“这都是啥玩意啊,还领导干部呢?简直连地痞流氓都不如……”
“安妮娜,你住嘴吧!”陈家明严厉地吼了一声,“你这样,不是刚好叫别人看你的笑话嘛,人家弄这事,就是要叫你出丑的。再说了,这也是冲着我来的。”
安妮娜停止了哭骂,小声说道:“陈乡长,你……我……”
陈家明伸手取下门把手上的鞋子说:“小安,你别难过,这事,我非得给你弄清楚不可!”
说完,提着鞋子气冲冲地去找曲书记了。
陈家明提着破鞋子,怒冲冲地走进曲书记的办公室说:“曲书记,你看看,这是啥玩意?一双破鞋子,挂在安妮娜主任的宿舍门上,这是想弄啥事呢?这乡政府成啥了?成了无赖流氓出没的地方了?”
曲书记看了看陈家明手上的破鞋子,说:“陈乡长,注意你的身份,可不能这样说乡政府啊。”
陈家明没好气地说:“我是乡长没错,可这样的事出在我们乡政府,我都觉得我这个乡长像被无赖和流氓弄了似的,真做得出来啊,这么下做,简直不是人干的……”
“陈乡长,注意你的言辞,事有事在,你这样说,叫别人听到了,咋说你这个乡长呢?”
“别人爱咋说就咋说去,这件事,我非得查出是谁干的不可,只要我还在这里当一天乡长,我就不容许发生这样下做的事!”
曲书记说:“陈乡长,你别激动,谁弄这事,肯定有一定的原因。”
曲书记这样一说,陈家明更生气了:“扯蛋!有啥原因,也不能这样干!上级一再要求,有啥意见,要摆到桌面上来,安主任有啥问题,就是我陈家明有啥问题,也可以当面说,我这个人就容不得搞阴谋诡计!我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乡政府,就找不到干这事的人。”说完,就提着鞋子,扭头走了。
曲书记看着陈家明的背影,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陈家明手里提着鞋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鞋子往桌子上一扔,抓起电话,拨通了派出所:“派出所吗?找郭所长接电话,我呀,我是陈乡长,嗯,好。”等了一会,郭所长接上电话了,“郭所长嘛,我是……对,老郭,今天乡政府里出了件怪事,我想请你出马,一定要把这事查清楚,给我找出这个人来。”
陈家明把这事一交给派出所,事情就搞大了,郭所长带人来勘察现场,说还是要取证啥的,一下子把乡政府的空气弄紧张了。
曲书记一看陈家明动真格的了,气得给关副乡长打电话,叫他问一下财政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副乡长把财政所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生气地说:“你看你弄的啥事?刚才曲书记在电话上把我训了一顿,叫我给你好好提个醒。啊,都啥年代了,你还用二十年前的法子弄这种事?这下好了,把姓陈的惹怒了,他已经叫派出所的郭所长调查这事了,一旦叫派出所查出来,姓陈的还能放过你?和他闹起来,你的脸往哪搁呀,啊?”
财政所长强硬地说:“我……我还怕他了不成?我就是想和他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我还看他的脸往哪儿搁呢?”
关副乡长生气地说:“闹闹闹,你懂个啥呀?你以为这样闹,咱就沾便宜了?”
“他姓陈的和那个骚娘们都那样了,咱还治不了他呀?”
“哼,你想的倒好,他和那个骚娘们哪样了?你抓到了?还是你搞到啥证据了?老江,这种事,没在床上抓住,人家不承认,你就拿他没法子。你太草率了,也不问问我,就弄这事了,唉。”
“我是瞅着那个骚娘们生气,不就是和乡长有一腿吗,瞧她那个骚样,走路扭来扭去的,都不正眼看个人……”
关副乡长生气地说:“行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跟这娘们能弄出啥事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把姓陈的打败了啊,他除过生气外,毛都伤不着一根。假如他查出这事是你干的,还不抓住你的小尾巴,不把你整倒才怪呢!”
财政所长这才有点怕了:“没……没这么严重吧?”
关副乡长没好气地说:“哼,没这么严重?那你试试,人家毕竟是个乡长呢,你到时叫我站出来,替你叫板啊?你没看到姓陈的拿着破鞋子,冲曲书记说话的样子,曲书记说姓陈的根本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如果查出是你,姓陈的还能放过你吗?”
“哪……现在咋办呀?”
“咋办?你得换换脑子了,要用新眼光看待新问题,也要用新方法对待新问题了。你说说,现在要和对手叫板,谁还傻子似的面对面对着干啊?都是面子上笑着,背后弄事呢。难道你忘了,给姓陈的弄了几次事,哪一次是正面弄的?我们一定要弄得叫他说不出话来,我们才能抵住他的歪风邪气……”
“关乡长,你的意思是……”
关副乡长压低声音说:“还要我给你明说吗?抓紧去弄吧,不然,你就要和他对到面子上了……”
财政所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走了。
陈家明没有想到,对手已经用更高的招数和他干上了,他还想着一定要查出是谁给安妮娜门上挂的破鞋呢。这天,陈家明来到了计生办,他想安慰一下安妮娜。
安妮娜一个人正生气地坐在办公室里,见陈家明来了,赶紧站了起来:“陈乡长……”
陈家明说:“你坐吧,这事,是冲着我来的,却叫你受委屈了,你要想开点,我已经把派出所叫来调查了,我一定要调查出这事是谁干的!”
安妮娜说:“陈乡长,还是……算了吧,我受点委屈没啥,关键是你,查出来了,有人会对你……”
陈家明冷笑道:“我就是要把这些人揪出来,当面整清楚,你不知道,最近,咱们乡里可不正常啊,我不想再这样不正常下去,也不想叫你这样的无辜者跟着我再受牵连!中国是法制社会,我就不信,那些陷害他人的坏人就得不到惩罚。”
安妮娜担心地说:“陈乡长,你……你可要当心啊,别……叫人……把你算计进去了啊……”
陈家明说:“你放心,我就怕他们不出洞呢。”
派出所的人还没有查出个名堂来,陈家明却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任县长的电话。
任县长在电话上对陈家明说:“小陈啊,今天上午县委开了个会,通报了一些情况,县纪委通报的情况里,其中就有你一项,啊,说是收到大量举报信,反映你工作方式问题、团结问题,还有个人作风问题……你是咋弄的,啊?部队下来的干部都很过硬啊,你咋能叫群众看到这么多问题呢,啊?”
陈家明急了:“任县长,您听我说,这纯属诬告,我想问一下,反映这些情况的所谓群众,不知道是啥群众?我有没有问题,只有我们乡里真正的群众最清楚,我希望县里能派人来调查,还我一个清白。同时,我也希望县里能把一些所谓的群众查出来,看看到底是群众,还是干部!”
任县长严厉地说:“陈家明,你扯啥呢?难道县里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反映问题的是不是群众,县里自有县里的做法。你有没有问题,只有你心里清楚,但对群众反映的问题,我们也得正确对待。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如果你啥事没有,就不会有人写举报信的。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假如你有这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认真检查反思,赶紧停步,再不能发展下去了,这样下去,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任县长,我……”陈家明还想解释。
任县长却打断了:“你叫我把话先说完,你有啥事以后再说,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你现在只有按我说的话去做,你是一乡之长,可不能出啥差错,一定要以工作为重,不要把个人私利和个人情绪弄到工作中来。另外,个人作风方面,一定要检点,给乡里的其他干部带好头。小陈啊,我给你说这么多,希望你能听进去,至于这些问题对不对,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你要相信组织,如果有必要的话,县纪委会去人调查的,我先给你通个气,希望你能够引起重视,啊……”
陈家明一听任县长的这番话,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才软弱无力地对任县长说:“任县长,我……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反……思……”
挂掉电话,陈家明觉得全身都软了,提不起来一点劲。他在办公室呆不下去了,就回到了宿舍,一个人喝起了闷酒,直到醉得一塌糊涂,他才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陈家明洗了把脸,脑子特别清醒,他将自己到乡政府工作的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觉得没意思透顶,尤其是他和安妮娜这件事,还有任县长给他在电话上说的那些话,简直叫他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他的心里疼得厉害。这种疼,是无法描绘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陈家明就来到了曲书记的办公室,向曲书记请假。
曲书记奇怪地问道:“噢,陈乡长,你有啥急事要办吗?”
陈家明说:“我媳妇那面有点事,非要我过去处理一下。”
曲书记说:“这个时候你离开,乡里的这一摊子,可咋办啊?再说,乡里主官请假离开岗位,都得给县里打招呼,这……”
“乡里有你在,啥事都能解决。曲书记,县里那面,我会给任县长请假的,明天一大早我就动身,如果曲书记没啥要交待的,那我先去准备了。”
“噢,只要县里同意了,那你就去好了,我没啥要说的。”曲书记只好说。
陈家明转过身就走了。
曲书记看着陈家明走了出去,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姓陈的又想玩啥花样呢,他会不会到县里找人去了呢?”
96
姜丽萍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家明这个时候会来到城里。
这天,女儿上学走了,何海年也出去了,姜丽萍一个人在家里呆不住,她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了诊所门前。她正心思沉沉地走着,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姜丽萍吓了一跳,站住一看,是陈家明,她吃惊地问道:“哎……是你,你咋来了?”
陈家明说:“我应该来啊,你这面出了这么大的事。”
姜丽萍一听这话,心里就很不舒服,她摇了摇头:“你来,事先也不告我一声?”
陈家明说:“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想你可能为事故的事奔忙呢,我能脱开身了,就赶紧赶来了。丽萍,病人事故的事咋样了?”
一提起这事,姜丽萍心里就难受:“还能咋样?我这次可叫那个小柳给害惨了,病人家属把我告到了法院,并且一审判决,我……败诉了……”
“再上诉啊,中国可是个法制国家,只要不是你的失误,法院没有理由判决你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