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明说:“算了吧,人往高处走不错,可也得往低处看呀……嗨,咱别再扯了,还是赶紧把这支烟抽完吧,呆会该集合学唱歌了。”
话是这样说,但回到宿舍的陈家明躺在床铺上,想着毛东亮和宋红兵的话,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也觉得梁莎莎不错,可人家是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人长得又漂亮,他又不敢肯定她是否对他真是那种意思。再说了,他这边还有一个姜丽萍呢。想起姜丽萍,陈家明心里顿时有了一丝烦躁,他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掏出手电筒来,拿出梁莎莎的信,用被子挡住光,看起信来。
29
这天刚吃过午饭,陈家明从食堂门里一走出来,站在食堂门口的宋红兵一把拉住他,就往操场方向走。
陈家明一边挣脱宋红兵的手一边说:“等等毛东亮吧。”
宋红兵头也不回地说:“别等他了,我有话要对你说呢,毛东亮跟着光会煽风点火,他越煽我心里越乱。”
两人来到了操场角上。宋红兵掏出烟来,给陈家明递过来一支,才说道:“我说家明啊,你和梁莎莎与姜丽萍的事,你准备咋弄呢?”
“这有什么咋弄的?”
“哎,我说家明,你不把我当朋友了不是,咋不给我说真心话了呢?”
“哪里呀,我觉得,我现在啥也不考虑,等等再说吧。”
“你等啥呀?人家梁莎莎都给你主动写信了,你还犹豫啥呢?”
“她又没说啥。我……怎么了?”
“要我说呀,你现在就给姜丽萍写信,和她断,赶紧和梁莎莎建立联系,多好的机会呀,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婿,这以后还不是前程似锦?你要是错过了,可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我……给姜丽萍咋说呢?”
“这有啥难的,一句话,两人没感情呗,再说她家里也不同意,她本人也没有完全拿定主意。我说家明呀,这种事不能拖泥带水,得干脆利落,你到集训队后,给姜丽萍写信告她你到这里了吗?”
“还没呢?我想等等再说……”
宋红兵把手一摊,看着陈家明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证明你心里头已经没有她了?都不想给她写信告你提干的事了,干脆别等了,你就对她直说算了,还等啥呀。”
陈家明叹息了一声,他看着远处说:“这事,我还是想想……再说……”
宋红兵没等他说完,已经急躁了:“你慢慢等慢慢想吧,等你想好了,说不定事情就麻烦了。我可不能再等了,要这样等下去,我可受不了,我得给我那对象摊牌了。”
没想到,宋红兵的未婚妻翠花找到部队来了。
这天,宋红兵接到大门口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他,叫到过去。他一推开传达室的门,正等着他的翠花就跳了起来:“宋红兵,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你不敢见我呢。”
宋红兵皱着眉头说:“我躲你干啥,我还怕了你不成。你到这里来干啥,是谁叫你来的?”
翠花气呼呼地说:“我想来就来了,要谁叫啊。”
宋红兵说:“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翠花咬着牙说:“凭啥呀,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回去!”
“你要我给你说清楚啥呀?我在信上不是说清楚了吗?你还想怎样?”
翠花冷笑道:“哼,你心虚了?我就要在这里说。你信上说清楚了,你说的倒轻松,你说一句不要我就成了?你还得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呢!”
传达室的战士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针锋相对,过来请他们到外面去争吵,不要在传达室影响他的工作。宋红兵连说对不起,过来拉翠花到外面去谈,可是翠花理都不理,坐在传达室的凳子上就是不动。
宋红兵生气了:“你究竟想要咋样?有啥话你出去慢慢跟我说。”
翠花说:“我不想怎样,我能怎样?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宋红兵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士,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声音低低地说:“你……你不讲道理。”
翠花一下站起来,冲着宋红兵愤怒而委屈地吼道:“你讲道理了?你想把我当做破烂一样甩掉,用一封信来打发我,就算讲道理了?”
宋红兵气得脸色都变了。
传达室的士兵见他们还在争吵,便拿起电话筒,打了起来。宋红兵看士兵打电话了,便拉住翠花的胳膊,把她硬住外拽:“你跟我出去,不要在这个地方吵。”
翠花往后缩着:“我不出去,就在这儿吵了怎么了?”
宋红兵到底是男人,比翠花的劲大,他把翠花拖到了门口。翠花一把抓住门框就是不松手。宋红兵用劲掰开了翠花的手,这才把翠花拖到了传达室外面。
谁知,翠花一到了传达室外面,就“哇”地一声哭开了。哭声很大。
宋红兵手无足措起来,扯着翠花,也不知该咋办,只好不停地说:“你别给我哭了,这可是大门口呢,不嫌丢人啊。”
翠花哭声更加响亮:“我丢啥人呀?你都要把我当破烂一样甩掉,我还怕丢人啊……”
这时,学员四队的政委和区队长接到传达室电话后,他们叫上陈家明、毛东亮他们来到了大门口。政委看了看宋红兵两人的架势,问宋红兵是怎么回事。
宋红兵见惊动了政委,慌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政委,没啥,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来看我……”
听宋红兵喊他政委,翠花就明白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首长,她一抹眼泪,抽抽答答道:“首长,你别听他瞎扯,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未婚妻!”
宋红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咬着嘴唇,不敢争辩。
政委生气地说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事能说不开的?真是的,干嘛非要在大门口吵,吵啥吵呢?影响多不好啊。”
翠花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竭力忍住,道:“首长,你说说,宋红兵现在有点儿出息了,他就不要我了,他要把我当破烂一样甩了……”到底是伤了心,她大哭了起来。
宋红兵厉声道:“苗翠花,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谁把你当做破烂想甩掉了?”
翠花说:“你不想甩掉我,你给我写信要和我断绝关系干啥?”
宋红兵吭哧道:“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
翠花冷笑着说:“你现在说我们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可当初你和我在一起,那个……那个啥的时候,你不是说对我……感觉真不错啊?”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政委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不停地摇着头。陈家明见形势不好,赶紧走到宋红兵跟前,压低了声音说:“老宋,你这是干啥呢?快把翠花带到别的地方去。”
宋红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呀?我要她走,现在就走。反正不管怎样,我是要和她断绝关系的。”说完,也不看翠花,转身就要走。
翠花见状,扑了上去,扑到了地上,抱住了宋红兵的腿,哭叫了起来。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就像看猴戏似的,一个个看着这一幕。
政委看了看趴在地上满身尘土的翠花,更加生气,朝着围观的人挥了挥手说:“这是干啥呢?这是部队,围在这里成何体统!”他对陈家明他们说,“你们几个赶快把她拉起来,拉起来!”又指着宋红兵说,“宋红兵,你想要往哪里走?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得给我把这事弄清楚了,不然,你自己别想走开!”
30
到了休息日,宿舍里有的人在看书,有的在写信,有的在睡觉。陈家明和大家一样,也没地方可去,就躺在床上,想着宋红兵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事情。
这时,毛东亮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陈家明,陈家明,快点出来,你看谁来了。”陈家明从床铺上爬起半个身子来,透过玻璃窗口,往外看去。他看到毛东亮手里提着一大塑料袋子东西正往宿舍里走来,他的旁边走着的是穿一身军装的梁莎莎。陈家明没想到梁莎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他猛地从床铺上弹了起来,跳下床,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往门外冲去。梁莎莎和毛东亮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你……你怎么来了?”
梁莎莎伸出手来,与陈家明握了握,说:“没想到吧,我是来军区卫生学校培训的,上个星期才到的学校,今天是星期天,我就来看看你……”
毛东亮看了看两个人,打趣道:“噢,原来梁莎莎就来看陈家明一个人的呀,白让我激动了。那我只好走了。”就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梁莎莎笑着说:“这不,连你一块也看了吗。”
毛东亮笑着转回了身子,把手里的东西往陈家明的身上一推:“给,这是人家梁莎莎给你买的东西,我刚好在大门口碰上了她,顺便做了一回挑夫,你快看看,都是啥玩意,有好吃的就先给我吃。”
陈家明表情很夸张地说:“啊,你还吃呀?我发现你最近都有点发胖了。再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得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了一番,正是临近中午时分,他们叫上宋红兵一起到校门外边的“雅舍餐馆”里去聚了个餐。因为宋红兵的那个翠花来闹了一场,宋红兵的心情不太好,吃完饭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刚好,梁莎莎请假的时间快到了,她向他们告别。毛东亮和宋红兵让陈家明去送送梁莎莎。
陈家明和梁莎莎走在公路边上,单独和梁莎莎在一起了,陈家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偶尔也受路过的汽车的影响,抬起头来看一看。
梁莎莎见陈家明一直不说话,就问:“陈家明,你怎么不说话?刚才吃饭时,就不见你吭气,你怎么了,有心事呀?”
陈家明很腼腆地笑了笑,说:“没有呀,我……只是不知道说啥好。”
梁莎莎笑道:“我又不是啥大人物,你还要斟酌斟酌,大家都是朋友,想说啥就说啥呗。对了,你给我写的信收到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呢,就接到通知要来学习。所以,我就没有给你写回信,想着一到这里,就来这里看你了。刚看到你惊讶的样子,你一定是没有想到,我会来吧?”
“我哪里能想的到你会到这里来,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你经常做梦呀?”
“没……没有。”
“那你梦到过……我吗?”
“我……记不清了。”
梁莎莎很调皮地望着他,神情古怪地说:“噢……那肯定是你没有梦到了,要是梦到了,哪会记不清呢。不过没啥,要是你梦到的梁莎莎是个丑八怪,还不得把我气死。”
陈家明以为梁莎莎是生气了,急切地辩解着:“不是不是,我咋会把你梦成丑八怪呢。”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刷”地一下红到脖子根。
梁莎莎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和你开玩笑呢,看你急得那样。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次来,还带来了我练习写的一些……诗,想请你看看,给我指导指导呢。”
陈家明一听,这才从刚才的困境中解脱了出来,他很高兴地说:“真的,你终于开始写了?我一定要看看,谈不上指导,咱们可以相互探讨一下嘛。诗稿呢?你现在给我。”
“我放在那包东西里面了。”
“啊,在那包东西里面。那毛东亮和宋红兵两个人现在肯定在翻着看呢。”
梁莎莎一下就急了:“唉呀,那可不行,让他们俩看到我写的那些东西,还不知怎么笑话呢。陈家明,你快点回去吧,兴许,他们只顾吃东西了,还没有看到呢?”
“我还没有把你送到汽车站呢,不完成任务,他们会说我的。你不要急,他们不会笑话你的,毛东亮和宋红兵都是很不错的战友。”
梁莎莎却不干,她还是很着急地说:“人家这是第一次写嘛,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可不能叫他们看了……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马上就到汽车站了,你别送了,快回吧。”
陈家明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你走好,我这就走了。”
有一天傍晚时分,陈家明正坐在宿舍里的桌子前写东西,毛东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陈家明,宋红兵没来找你吗?”
“没有呀,怎么了?你这么急着找他。”
“我刚听区队长说,宋红兵的那个未婚妻把他告到军区去了,军区调查后决定,取消了宋红兵的提干资格呢。”
陈家明吃惊道:“啊……怎么会弄成这样呢……宋红兵知道这事了吧?”
“肯定知道了,我听说了就去找他,他人不在,我赶紧过来找你。我担心他想不开,可别闹出啥事来。”
“坏了,得赶紧找到他,不然……”
“我们分头去找,你去操场,我去外面找找。”
陈家明与毛东亮一起跑了出去。
陈家明到处找不见宋红兵,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宋红兵会在哪里呢?猛然间,他想起他们常去的那家雅舍餐馆,他会不会在那里呢?陈家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跑到了雅舍餐馆,陈家明一进门,却见毛东亮扶着醉熏熏的宋红兵,正准备往出走。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你……别拉……我,我没……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