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按原定的计划行动,要扩军北上进军北京打游击战,可是李官庄的敌人还没彻底肃清,所以我们必须武装起来,对李官庄进行围剿和清洗。把我们的阵地从红庙扩大到庄上。在红庙,在庄西头的革委会大院,在庄东头的学校建立了三个据点,符合军事上的布置。北上支队已扩充成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轮流把守据点并在黑夜里约定了军事行动的号声:梆声代表平安无事,哨声代表有事,急雨似的锣声代表有战争。在北上支队彻底大获全胜的时刻,却意想不到遭到了灭顶之灾。事因来自我们的骄傲与大意,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情况下,我和李阿鸿、黄晓云和江雁飞同时发生了关系。
在一个月残风暖的夜晚,我和李阿鸿在红庙外的工事里,用草绿色的军装作垫被进行了,尽管他的下面还不强硬,但我们至少尝到了喷射与容纳带来的快感。没想到这次我怀孕了。当时,我们正在抚摸着时,光亮的手电筒照在了我雪亮的下身。是北上支队的队员抓住了我们,理由是圣洁的军装上进行无耻的勾当。我害羞的掩面痛哭着,内心里关心的是否能上纲上线。李阿鸿当然狡辩,拉拢他们,没用。他们的思想是经过我们的淬火更加坚强,把我和李阿鸿的军装步枪收缴了,押解到了红庙。然后打起了急雨似的锣声,于此同时,东北的学校也打起了类似的锣声,可以说整个沉睡的李官庄惊动了,家家都举起了火把,人喊马叫,慌乱的群众如鬼子进村似地颤栗,互问发生了什么事。
“北上支队叛变了。”
“北上支队搞政变。”
在我与阿鸿被押到燃烧着火把的大殿里时又有一片火把照亮着,众人押解着江雁飞、黄小云到了大殿,我和敌人们站到了一块。江雁飞和黄小云在学校的一间土屋里进行交媾被捉到的。女工作组组长当场宣布北上支队为反动军队,许多队员当即弃暗投明了,又回到鞠队长领导下的革委会民兵连里。北上支队的焦晓东也被监管起来,不准出院子不准拿枪不准穿军装了,北上支队要完了。
08
北上支队在李官庄进行了两年的解放战争,也不知进行了多少场战斗也没详细统计消灭了多少敌人解放了多少百姓,总之战争是在进行着。北上支队成为反动军队意味着要彻底完蛋了。北上支队被监禁在红庙,第二天一大早,李官庄的人举着铁锨、木棒、钢钗、手拿石块,彻底占领了我们的工事,他们高呼着打倒北上支队的口号,开始围攻红庙,开始对由封建的寺庙变成革命的红庙进行破坏与重建。鞠姐的理智斗争满足不了李官庄人斗争的激情与快感,面对汹涌而来的石块与棍棒,她妥协了,同意群众对红庙与北上支队进行一次革命。她把民兵带到院外,进驻工事里。
群众如叫嚷着的蜜蜂飞了进去,革命的结果是哄抢了北上支队的粮仓,然后进驻大殿殴打了北上支队的我们。院子里乱的一塌糊涂,鞠队长鸣枪才算把他们驱散,她用喇叭叫喊着要革命的群众把粮食送到大队去。群众哄跑了,到家后又归来了,连最为老实的农民觉悟不高的中间分子也高喊着革北上支队他妈妈的命的口号,来攻打红庙。红庙不叫红庙了那杆插在屋上的队旗也被人拔了下来,红庙又叫破庙了。看门的李六婶也趁机造起反来,把能烧的能吃的能用的统统让她的本家拉走了。群众革了几回命,来的人少了,其实破庙真破了。李六婶走后她的宗侄放了一把火,把东西厢房引着,烧尽了屋上的草,熊熊的大火昭示着对这个世界重建与破坏的程度之快。
鉴于形势与需要,破庙不再是革命的中心,鞠队长将所有的敌人押解到革委会的大院里受审,在那开了几场批判包括北上支队在内的大会,群众对北上支队的检举揭发之多令人瞠目,特别是李六婶,手拿着我和黄小云的胸罩,张扬着说是资产阶级流氓的见证,他们每晚上都在进行资产阶级的勾当。北上支队不但反动还是他们心目中的怪物,似来自南美洲雨林里的四不像。北上支队在检查与受审之后,释放了我和黄小云还有焦晓东,我们回到破庙之后,发现我们的东西没有了住处也没有了,只有搬到凌乱的大殿里,男女龟缩在东西一角。焦晓东去求鞠姐,他的花言巧语说动了冰冷如子宫一样的女人,她批了三床旧被子和一些粮食,要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终能生活了,还能送饭给李阿鸿、江雁飞。在困顿之中的女人身边有个男人,尽管阳痿还是心中增加了依靠感安全感。
那时我们要做的事是认真地检讨争取群众的宽大。谁知群众并不宽大我们,当天晚上有人用砖头石块砸了我们的门,喊着要革命,第二天天亮了,几个光棍汉和几个乞丐也来革命,硬是抢走了我们的一条被子。我哭着护着被他们骂了几句臭婊子,还被他们摸了脸问戴胸罩了吗?黄小云也是如此,屁股被人摸了几把。他们嬉笑着,革完了命走了。我们是低人一等的人,似菜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我们痛苦着自己的状况同样遥想起了革人家命的快乐岁月。敌人与朋友并不是自己能把握的能塑造的,纯属是形势与需要而造成的。
北上支队从白色的小城出发,在即将胜利之际却成了反动军队,这是我还有他们是始料不及的。我们成了监管对象,像戴了手铐一样,出门处处有人跟踪。我们来的信件要交革委会审查,我们的信件也无法寄出,最困难的日子是在革委会挨斗完回到荒凉的破庙,还得找吃的,我们要活下去,于是就到我们的梯田去摘未成熟的山芋叶子或者是掐些山菜。革命的群众早就占领了我们辛苦建成的梯田,他们像痛斥狗一样撵着我们,我们声辩是我们建成的,他们用肮脏的土话反驳。
“解放了的李官庄怎么能有反动派的土地,娘的个头!”
从那粗鲁荒蛮的真理中,我们还能找到一个理由,这地是我们的至少梯田上的庄稼是我们养活的。破庙的生活越来越苦,以至没有了一点粮食。李阿鸿江雁飞在大队里被革委会隔离审查,常常在清早我和黄小云去送饭看望我们的男人时,心酸地发现他们的伤痕又多了,脸上的青肿块如画家绘画一样添了颜色。我暗暗祈求最先进的群众歇一会吧,少革他妈妈的一回命,特别是李阿鸿他已经被革的疲惫不堪了,简直是遍体鳞伤。委屈与抗争。我们三个残兵败将聚在一起图谋反攻计划,依然坚信我们是革命的。焦晓东在半夜之际,偷偷溜出去爬上南山燃起了几堆篝火,学着尖厉的鬼叫:
“北上支队是革命的!”
李官庄惊动了,一片人喊马叫声,鞠姐带着举起火把的部队前去攻打,“砰砰”的枪响在南山下的夜空中穿梭,击石生出的火光闪耀着胜利的回声。民兵连顺利占据了南山,一部分人驻扎那儿,在那筑起了碉堡似的据点。鞠队长说:
“南山建了据点,革命就彻底成功了。”
她别着手榴弹在返军途中到了破庙,举着火把看了老实如猪的北上支队的残兵,然后,豪气十足地冲着民兵得意的遥望着她的军事战略思想结出的硕果。在一阵喧嚷与骚动之后,民兵连撤出了阴气笼罩的破庙。死寂的山谷清幽的黑夜,我和黄小云瞒着神秘的焦晓东出去了,在破庙门口潜伏于工事里,守望着山坡和田野。确信无人了,我们如兔子一样弓着腰行走在山沟水渠里,到了我们的梯田旁看着无人,便分头去摘山芋叶,稀稀疏疏地摘着,不能影响结山芋。我的心情如做贼一样的紧张,喘着粗气,手快速地动作。这时出事了,突然有人喊,捉贼。我吓慌了,丢了山芋叶扑倒在山芋沟里,顺着梯田往下爬,在爬着中听到急跑的黄小云被人捉到了,接着传来她的哀叫与求饶声,然后是坚决的反抗声,这声音突然消逝却在我的心里回响。我在恐惧中身体颤栗不已,我憋住气地爬下一个山沟往回跑,突然被人绊倒然后一个乌黑的身体似巨石一样压在我的身上,他用带着威胁但不凶狠的话语说:
“乖乖的让我干了,不然我就喊人。”
此时我顾不及贞操名声了,我只有委屈求全,一个很好的原北上支队队员不检举不喊人,来追踪我凌辱我。我用肉体作交易换来减轻我的罪名,我默契了和他讨价还价。这个笨手笨脚的青年在扒了我的裤子,做完了准备工作正要实施他梦想的计划时,早泄了。他趴在我身上喘着粗气摸了一下我的乳房,很幼稚地说:
“你不是我想像中的天神,你和我们村里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他沮丧地在黑沟里放了我。
那时我很想让他彻底的完成他的梦想,在他说出那些天真的脏话时我觉得他并不怎么凶残,而是很和善。我非常快意地想着我比黄小云聪明,倒霉的是她,被几个饥渴的野狼强奸了。我跑到大殿里并没有声张,唯恐外面有耳目偷听反倒把事情弄坏,以致破坏了营救队长、政委的计划。我蹲在门口,蛰伏着窥视谛听着外面的动静,盼黄小云归来。盼到天蒙亮她还没来,心儿害怕了告诉了焦晓东。应当说这个男人比我们的政委、队长还有心计,他在实施营救计划,把北上支队从苦难的深渊解放出来,完完全全按照他的军事战略思想,重新组织部队进行游击战争。
当他听说因我们的草率行动而导致的后果时,他脸上凸起的颧骨下的肌肉抽搐着,他二话没说就与我一起走向晨雾飘渺的山坡前,寻找我们的战友。没有,再找还是没有。后来我们找遍了山坡,甚至在野兽出没的山谷看着有没有血迹。没有。太阳爬上了山坡时,我们才想起问巡逻的民兵,才知她被抓到了大队。到了大队,黄小云确在,她瘫在关押江雁飞的门口睡着了。我看到了她蓬乱的头发凌乱的衣服以及泪水风干了留下的白色印迹。最坏的事实如我的想像同源了。我可以断定黄小云一定把她的耻辱倾诉给了自己的男人,那暴躁的队长现在身如困兽他一定会暴躁如雷的,甚至被气疯。可是,我从门缝看到头倚墙坐地而睡的他,是一脸的平静,我当时猜想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最不能容忍的事却容忍了,这就是战争!
紧接着过来了民兵,按照革委会的指示把我们押起来,然后开群众大会,黄小云半痴半傻,不能开会,只有锁在屋里。开会了,就目前战争的态势与北上支队破坏生产的事联系一起进行批斗。北上支队的队员和阶级敌人一道站着,头朝人民低下做出各种特别认罪自受惩罚的姿势。
“北上支队是一群流氓,在破庙里乱搞男女关系。”
“北上支队想复辟,在破庙里对人民实行专政。”
如雨滴般可怕的罪名从天而降。此时我们才明白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人的监视,只有低头叫天哪。天又应吗?一轮揭发带来的是一轮批判。鞠姐敞着外衣露出腰中的手榴弹,她如革命领袖一样挥舞着巨手,把革命引向深入,她在兴奋时说,终于在人民的身边找出了一颗隐藏的美式炸弹——北上支队。
北上支队彻底完了,连最幼稚的我也相信北上支队不可能在李官庄卷土重来。任何人都可以对我们进行揭发批判专政,做了敌人的李书记也在阴谋东山再起,他低着头认了错,然后说一句带理的话:
“抗战胜利了,蒋介石反动派下山来摘革命的果子被人民解放军打跑了;我们革命成功了,北上支队又来摘我们的山芋,被鞠革命家的火眼金睛识破了,打败了。”
台下有了回声,是群众的声音,是不可遏制的汹涌潮流。鞠姐当场解放了李书记和他的几个盟友,剩下的才是真正敌人。他们又回到了群众的队伍中去。会场上的严肃气氛松弛了,接着场上有人惊叫起来,我也把目光转到出事点,江雁飞挣脱了绳索夺下他身旁一个民兵的枪,民兵不给,他一个顶膝撞裆民兵哎哟趴下,他快速如闪电般击倒了对手又迅速打倒两个前来援救的民兵。江雁飞当时没有大叫,他只是咬着牙瞪着瞳孔充血的眼,端着带有刺刀的步枪安全地固守在墙前的地方,拉动了扳机上了夺来的一把子弹,冲着跃跃欲试的民兵大叫:
“谁想死谁就上来。”
场上没人动弹了,场上的空气凝固了。鞠革命家临危不惧,从怀中掏出了手榴弹朝他示威,如苏美的军事对峙,她喝令江雁飞放下屠刀,老老实实接受人民的宽大处理。我们已不是吃奶水的孩子了才不相信她那骗人的鬼话。江雁飞似个疯狂的野兽回应说,我报了仇就放下枪,任凭人民处理。把枪口对准了几个北上支队队员,叫道你还有你,你们为什么侮辱黄小云?几个民兵也颤抖着端起枪对峙着。鞠姐怕引起大的伤亡喝令都放下枪,没人听,李阿鸿也喊了都放下枪,我和焦晓东也应了。几个民兵以为我们要反把我们的胳膊绑住,以此来威胁迫使江雁飞放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