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治疗疑难杂症的广告遍布玫瑰镇的大街小巷，王痞子拄着拐杖一个个读，读完所有广告也没有找到治疗此病的。他站在镇东的小山脚下叹息，他想起了那日在天仙配浴堂某个人说的话，手指断了能接上吗？不能。所以那东西缺了也不可能补上。其实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他，此人是其中一些广告的主人。一个个地看广告的人一定碰上了疑难病。游医站在王痞子不远的地方，说，老板有什么困难吗？王痞子说，困难大了。游医说，我是三湘第一郎中，你什么病我都能治。王痞子说，你不能，我的病你治不了。游医把王痞子带到一间客栈，那里有游医许多药包药丸。王痞子把遭受老鼠噬咬的经过说了一遍，主动地接受治疗。游医说，看，还有老鼠牙印，但这算不了什么。王痞子说，你治不了的，因为你说有老鼠牙印。游医说，老鼠牙印与治不治得好有什么关系？王痞子冷笑着摇头。病急乱投医，王痞子还是从游医处买了一些药。结果正如他自己预料的一样，毫无疗效。
王痞子武功全废，招妹对他不再提防。但王痞子并非招妹想象的那样。白天里招妹通常不在豆腐坊，他要么送豆腐去了，要么就在木器厂里。王痞子就抓住这样的机会将王玫瑰叫到房里。生女儿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这也是一种。王痞子这样解释他行动的合理性。只要你长期躺在我身上或者我躺在你身上你就会怀上女儿。王玫瑰做得非常虔诚，她希望自己的虔诚能感动苍天。她把身体全部交给王痞子，任由王痞子做什么。有一天她感到强烈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声音传到门外，二妞拍门制止说，王痞子你这个畜牲快放了王玫瑰。招妹就要回来了，他会砍掉你的头。王玫瑰爬起来后，发现下身流了许多血，但是她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
初冬时节，王痞子已经对王玫瑰完成了很多很多次狂想游戏。豆腐坊的工作太忙，王痞子后来玩游戏的时间缩短了但密度加大了。进入初冬他便开始观察游戏的效果。王痞子问王玫瑰，你有什么不适反应吗？王玫瑰说，没有。王痞子说，你不恶心不想呕吐？王玫瑰说，没有。王痞子固执地说，不可能。你是不是对我的方法产生了怀疑？王玫瑰说，没有，看我每次认真投入的态度像是怀疑吗？
王痞子就是从当晚不声不响地钻进王玫瑰的房里。招妹始料不及是因为他从来不会想到王痞子有如此的蓝色狂想。招妹每天回到豆腐坊看到王玫瑰脸上泛起红润便彻底放下心来，所以他吃得好睡得香。王痞子待在王玫瑰房里，没有一丝话语。王玫瑰却不无担心，说大哥就在隔壁，他会发现的。王痞子说，他算什么，你是我的小老婆他算什么？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怀不上女儿的原因了，原来每次你都在想着招妹。王痞子双手扯着她的耳朵，王玫瑰感到嗡嗡作响。王痞子说，你怎么不喊疼？我让你不怕疼！王痞子嘴巴猛咬她的肩头。王玫瑰仍然没有喊疼，她只是呼出一口大气，让痛化作气流和眼泪。
第二天早上王玫瑰没有按时起床，她被王痞子折腾到接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对于昨晚发生在王玫瑰房里的事，二妞一概不知。二妞颇感意外，她推开了王玫瑰的房门。二妞就一把摸到了鼾声如雷的王痞子，二妞明白了一切。招妹还没有起床，为防万一，二妞将王玫瑰的房门锁上。
二妞尽量不弄出声音，但是她往往办不到。不弄出声音除非你什么也不做。王玫瑰醒了过来，她看到木窗格子里透进来的自然之光就知道已经晚了。王玫瑰强打起精神，叫开了门。二妞说，他拿你怎么了？王玫瑰说，没怎么。说此话时肩上的疼痛袭上心头，她叫喊了一声。二妞剥开王玫瑰的衣服，说，他咬你？他像疯狗一样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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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妹买回一块布料，那是那年冬天玫瑰镇的流行色，他们把它缝成棉衣。招妹看到很多个姑娘穿着这种漂亮的棉衣从木器厂经过了，他把经过的姑娘想象成王玫瑰。他的斧头落下来后就关上门走进百货公司了。现在花布在王玫瑰的面前展开。招妹说，缝一件棉衣，我们成亲那天你就穿着它。王痞子坐在不远的地方，他不去枫树林了。那里的树叶不知被谁全部拾走，露出凹凸不平的地面。风也太大，走在大风中王痞子像喝醉酒一样无法控制住自己。王痞子摸到他那根拐杖，试图敲打招妹的脑袋。拐杖够不着，王痞子扫着空气。力不大，拐杖摩擦空气一点声音也没有。王痞子说，想讨王玫瑰做老婆？休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招妹轻轻一笑，说，我们现在就同房。
招妹一把抱住王玫瑰走入房间，王玫瑰四肢挥舞，说放开我！他俩在那张漂亮的婚床上扭打。床非常结实，一点吱咯声都没有。从里面传出的只有王玫瑰的叫喊和她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声。王痞子站在门外，他的拐杖从木窗格里伸进去，明知够不着，他还是扫着。门闩上了，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一个动作。你看到招妹很被动，他的身子无法贴近王玫瑰的身子，王玫瑰趁机就夺门而出了。王痞子抽出拐杖，说，你做得很对，除了我对任何一个想调戏你的男人都不应该屈服。
王玫瑰跑出了豆腐坊。
招妹绝望地躺在床上。王痞子认为招妹像一条躺在岸上的鱼，拐杖敲击他脑袋的时刻到了。王痞子进入房间。但是王痞子没想到招妹翻身下床，一下夺过了拐杖。
这个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天空正如人们所料地阴沉沉的，像刚钻出窿道的采煤工人一脸黑色和疲惫。豆腐坊里出现过许久的安静。这种安静是以二妞不间歇地工作作背景的。后来这种安静也首先被二妞打破。
二妞停止了工作，她说，狗娘养的王痞子你都成废人了还霸占王玫瑰干什么？你活一天豆腐坊都没有一天安定日子。王痞子说，总有一天刘少爷会来要人，他开口要人，我怎么办？交你出去？可你不是我的女儿也太老了；交王玫瑰出去？可她也不是我的女儿。二妞说，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王痞子说。
杀了刘少爷！二妞咬着牙说。
王痞子一头栽在地上，浑身哆嗦。良久，他说，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毒妇！
王痞子从地上爬起来后，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他说，谁再说杀刘少爷的话我就先把他杀掉。招妹哼哼一声，手里也操起了凶器，那是豆腐坊人都非常熟悉和滋味别样的弯钩刀。招妹说，玩刀谁不会，杀人谁不会？
一个时辰过去了。有人来买豆腐。来人说，谁和王玫瑰吵架了，她一个劲地抹着眼泪朝密西河跑了。招妹心里说，不答应和我同房就拉倒，跑到密西河去干什么？
招妹手里提着弯钩刀出了豆腐坊。他的目标是密西河，那次在密西河他与王玫瑰有过一次浪漫的接吻拥抱。招妹非常想念。他想王玫瑰也一定非常想念，不然她跑河边干吗？招妹突然就笑了，他意识到王玫瑰跑河边是一个暗示。他后悔没有在后面追赶。如果从后面追赶，他们早已在密西河进行第二次浪漫的接吻拥抱了。他很激动，手中的弯钩刀左右挥舞。
到了河边，招妹问船上人家说，看到王玫瑰了吗？有人说没注意，有人说，看到过，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以前了。招妹顺着船老大所指的下游方向走去。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发现王玫瑰。招妹又向人打听，对方说，王玫瑰过河去了。招妹说，过河干什么，又不是为鬼子采摘玫瑰花，过河干什么？船老大说，要不要过河？王玫瑰欠我的过渡钱，她说让我到豆腐坊要，现在你来了，我就一起收了。招妹晃晃手中的弯钩刀说，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它会对讨债鬼说"杀"！船老大说，玫瑰镇数豆腐坊的人最不讲理，镇里的大老板过渡加倍给钱，你不仅不给还要让弯钩刀说话。船老大缩进舱内。招妹说，开船。船老大说，你不给钱我凭什么为你开船？招妹褪去衣裤，下到河里。他的一只手按住头顶上的衣裤，朝对岸游去。
河水并不寒冷，从小到大招妹就没有觉得密西河水冷过。他在河水里特别适应，当有人说到密西河时他就会说，我是在密西河里泡大的。招妹用的姿势叫踩水，他的速度不太快，除了不方便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踩得太快。他已经很久没下河了，自从开了木器厂他就很少下河。到了对岸，他在沙滩上裸奔了几圈，身上的水珠就滴落干净了。
招妹走走停停放眼远处。有人告诉他，王玫瑰往下游去了。招妹走了很远的路程还是没有见到王玫瑰。又有人告诉他，一个时辰前有个姑娘下河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招妹说，这么冷的天她下河？她也学会抓鱼了？招妹展开大胆想象和推理，后来得出结论：王玫瑰跳河自杀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王痞子在河里的叫喊孤独无助。
三天之后，玫瑰镇下着绵绵细雨，只要你举手就能摸到天。招妹蹲在河边，他相信这里就是王玫瑰下河的地方。只要他耐心等待，王玫瑰会浮出水面，跟他回家。只要她跟他回家他向她保证不再提成亲的事，也绝不会强迫她同房。招妹蹲了半天，河面上什么也没有。
王玫瑰的确没有远去，她在下游一百米的地方停住了。那里有一个河湾，河湾由一座美丽的山组成。王玫瑰浮在水面上，像一艘微露水面的潜水艇。她长长的头发撒在水面，与身上黑棉衣一道点缀着河湾的风景。水面平缓如湖，美丽的山安详而静默。
招妹弄来了船，船上几个来帮忙的被泡胀的王玫瑰吓得脸色苍白，最来只剩下一个了。这个人说把他们的工钱全给我。招妹同意了。这个人对这种恐怖的尸体适应能力很快。招妹不怕尸体，他见过很多尸体，而且他还亲手杀过好几个人。就算他怕死尸也不该逃跑，因为这是王玫瑰，而不是别的人。事实上只靠招妹和那人的力量很难将王玫瑰弄到船上，那人建议用绳子拖拉到岸边，招妹同意了。绳子后来套在王玫瑰的腰上，招妹说，妹妹，回家。机帆船开得很慢，王玫瑰在水面缓缓移动。你甚至可以认为那是出海人捕获的一条大鱼，船太小只能拖拽。招妹静静地望着趴着的王玫瑰，想起另外两个无辜的人，一个是亲妹妹王玫瑰，一个是黑衣帮。他想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他杀掉，因为杀了无辜的人所以老天要收走王玫瑰，使招妹痛失所爱。
把王玫瑰弄回豆腐坊可谓千辛万苦。这算不了什么，招妹认为最严重的问题是王痞子只看了一眼，然后坐到椅子上，脸上没一丝悲伤。后来招妹在处理后事过程中，王痞子漠不关心。王痞子甚至说，你不是要和王玫瑰成亲吗，她的后事只有你全权负责了。王玫瑰不是我的小老婆，我们没拜过堂，她怎么是我的小老婆？
二妞也默默地坐在一边，脸上一直保持着刚开始的那种悲痛。她脸上也没有一丝泪，后来她把笑容投向几步之遥的王痞子。王痞子吸着凉气身子后倾，他说，王玫瑰的死与我无关，你不要对我这么笑。二妞笑出了声，声音回荡在豆腐坊，整个气氛异常恐怖。
招妹将王玫瑰安葬在第九座山与另一个王玫瑰相邻。现在是冬天，颜色老化的第九座山里招妹找不到一枝花。先于此王玫瑰来到此地的彼王玫瑰有过许多玫瑰，尽管是假的，毕竟拥有。招妹站在两个王玫瑰之间说了一会儿话，就躺下去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