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落樱庄的饭桌上,尔米大婶数落着尔莎。
“小姐的终身大事也算定了下来,你这样的身份,临海城堡也看不上你,将来是不可能随小姐到临海城堡伺候一辈子。听母亲一句劝,趁着现在还年轻,将大事也定下来,别再推推拉拉了,你比小姐还长一岁半,如若再过些时日,也就只剩下别人挑你的份儿。”
上杉月樱拿着面包,小口小口咬着,默然无语地想着,自己怎么还成了正面教材了呢?如若再给我一次选择,我死也不会这么早嫁出去。
陈忧给尔米大婶端来杯水,示意她坐下歇口气,等下再说。
尔莎听着母亲的训斥,大气也不敢出。
尔米大婶还蛮喜欢陈忧这个接地气的少年人,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又向陈忧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忧当然不会认同这个理了,十多岁才多大,人生路还长着呢,自己屁都不懂,就准备进入世俗生活,开始抚育下一代了。
他宽慰尔米大婶道:“您也别急,像小姐那样,十六岁就答应出嫁,那才属于不谙世事,被豪门大族的华贵迷乱了双眼,看不清人生的方向了。我们这才多大,生命刚刚起步,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必须精挑细选,人品才能方面看准了,才好出手,要不然苦的耽误的还是自己下半辈子。”
尔米大婶听他批评小姐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想想老爷明年春天就会回来,小姐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嫁了,也确实有点那啥的感觉。
至于后面他也说得有些在理,嫁人还是要精挑细选,自己当初就是嫁了个短命丈夫,苦了多少年?自己唯一的女儿当然也不能草草嫁了完事,趁着现在有些时日,我得好好替她挑选挑选。
尔莎见母亲情绪平稳了下来,冲陈忧偷笑,还真是会说话呢。母亲天天唠唠叨叨这一两件事,她都快烦死了,可自己又不敢真与母亲顶嘴。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边上杉月樱听着很不舒服,她放下刀叉面包,也没啥胃口了,默默出了餐厅上楼去。
她有点小委屈,说谁不谙世事呢?说谁被华贵迷乱了双眼呢?本来我已经有勇气拒绝了好吧,还不是为了救你,才情急之下开口答应的。
她走着走着,越想越气,回到自己房中,拿出纸笔,疯狂地画着魔法符文,你说谁十六岁就想出嫁了?你说谁贪恋富贵虚荣呢?
你就是故意说给我听。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尔莎巴巴的去敲门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她气着气着啜泣了半个下午,伏在桌上奄奄的,师父提前安排也不告诉我,父亲明明清楚也不说,那么疼爱自己的言天师兄也没有反应,风源师兄难道看不出我的想法?
这些平时对自己好的人,结果个个都瞒着自己,一点都不真心,亏我把你们想得那么美好呢。
还有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嫁,已经站出来替我说话了,却还故意这么说我。
哼,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人!
尔莎反覆来敲了几次门,上杉月樱就是没有搭理,她看出来了,肯定是陈忧上午说的话,气着小姐了。
嗨呀……
她只好去找陈忧,你宽慰我母亲,何必惹着大小姐呢?虽说她性格好,但毕竟还是少女吗,难免也会生气。
尔莎敲开陈忧的房门,摊手说道:“小姐中午没有吃,晚饭也不想吃,肯定是你上午惹着她了,赶紧去道个歉,宽解她几句。”
陈忧无奈笑道:“我还以为她是个挺大气的姑娘,没想到也会为这些小事生气。”
“还不是你话说得重了些。”尔莎白了他一眼,走到背后,推着他说道:“快去快去,最好到餐厅里把晚餐端过去,这样显得有诚意些。”
好吧,庄子里,小姐才是天。
陈忧跑到楼下餐厅,将果汁荞麦面包端了上去,走到上杉月樱卧房门口,轻轻敲门喊道:“月樱师妹在不在?我给你送晚餐来了。”
上杉月樱知道是他,更加不想理睬,她起身将窗户关上,然后走到床榻旁,瘫倒在床上,用被子将头蒙住。
敲了老一会儿,连动静都没有了,看来是气得不轻啊,怎么着也得让她先把门打开,然后再好道歉吧。
实在不行,那就用激将法。
陈忧想了想,高声说道:“月樱师妹这是嫌弃落樱庄的伙食么?我这就去通知临海城堡,叫他们赶紧定制好一日三餐送过来,免得委屈了他们的未来儿媳妇。”
虽然说得有点过分,但肯定奏效,她要是把门打开了,就先堵住,再好好道歉。
尔莎在旁边听着,差点一脚踢过去了,有这么劝人的么?
不但奏效还奏效得很快,上杉月樱听到他说这话,差点再次气哭了,她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将门拉开,冷笑着说道:“你去啊,你快去啊,你去告诉他们再不送晚饭来,我就饿死了!”
陈忧笑疯了,这姑娘生起气来好有意思啊。
尔莎也忍不住了。
陈忧将晚饭端进上杉月樱的房内,高举双手,笑着抱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故意这么说的,就想让你打开门。”
“我才不想听你废话。”
说完之后,上杉月樱准备关门,却被陈忧硬生生拦住了。
“别,别急,上午是我说错话了。”陈忧拱手说道,“月樱师妹高山仰止,所行所虑,绝非我们凡人可以理解,肯定是顾及师恩,以及整个神代家族的面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与你风源师兄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所以才勉强答应的。”
“是我小人之心,妄揣君子之腹。”陈忧腆着脸一脸真诚地说道。
上杉月樱剜了他一眼,一脚将他踹出去,然后将门门重重的哐上。
…
这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尔莎一句话都没说,事情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白了陈忧一眼:“得,小姐恐怕今年都不会吃饭了,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陈忧挠挠头,鬼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悻悻地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对着屋内说道:“月樱师妹,你生气没关系,把晚饭吃了啊。”
尔莎推了他一把:“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早知道不该叫你来,还是过几天,等未过门的姑爷来亲自劝解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
陈忧耸耸肩,看来还是上辈子跟姑娘交道打得少,有点应付不来。
…
两人在阁楼上闲言碎语,他问尔莎:“你有什么想法没,还是听从你母亲的意愿,像小姐那样,嫁出去算了。”
“嗤…”尔莎一声轻笑,“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这样的人,到了这个年龄,当然是准备嫁出去咯,然后相夫教子安稳渡过一辈子。”
“只是,鬼知道未来要嫁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呢,美或者丑,好或者歹?”
陈忧想了想,她们好像也没有别的路选,于是说道:“我是说,如果你想修炼,或者想挣钱做点别的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你?你这是看上我了吗,那么热情的要帮我。”尔莎笑道。
陈忧倒没这个想法,只是希望在别人迷茫的时期,提供一些意见罢了,早早走入婚姻其实真没什么意思,任何世界都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自己去尝试。
“也没有看上或者看不上,我现在又没有结婚的打算。”陈忧说道,“只是觉得吧,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更多主动的选择,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一切。”
尔莎眯着眼睛,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你真能带我修炼?算了吧,我又不想做女骑士,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意思。倒是小时候穷怕了,挣钱肯定是可以考虑的,将来母亲老了,也能老有所养,自己出嫁时,身边有积蓄也能有些底气。”
“对了,你说你上次给我设计的衣服呢,拿来看看呀。我常常去街市走动,对于王城的妇人们衣着谈吐还是很了解的,你画的虽然很美,但是太跳脱了,都没了烟火气,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我觉得,我要是能画,如果再替你改改,然后做出来肯定就要受欢迎的多。”
陈忧领她去屋子里,将那天的稿纸翻出来,递给她看。
尔莎将稿纸凑到煤油灯下,她们习惯性穿的拖地灯笼长裙改成了露脚踝的连腰长裙,上身用了挽袖衬衣,颜色只用了黑白两种,上身纯白,下身黑白格子花纹。
整体来看吗,怎么说呢,嗯,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画的这么英气逼人,但是习惯穿侍女裙的她有些接受不了。
“这也只适合穿着在自家花园里散步,或者上街遛狗的贵妇人吧,我怎么可能穿着它出去买菜呢?”尔莎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实在话,我还真想替你改改。”
陈忧确实也没有去考虑相应的职业,只是想着尽可能凸显各种身材的优点,让她显得更加美丽大方。
“没事,这也不难。”陈忧说道,“我教你基础素描与人体结构,等你有一定能力了,再给你出资开一家裁缝铺,慢慢去做就好,事情做好了,挣钱就不难。”
尔莎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这人很奇怪唉,又不图我什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我呢?”
陈忧指了指坐在窗子边发呆的陈夏:“我也想挣钱啊,将来给她治病买各种昂贵药材,应该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先投资你呗。”
尔莎看着呆呆的陈夏,确实是那么回事,但刚才的话她有些懵,向陈忧问道:“什么是投资?”
…
人也是生产资料的一种,投资的好收益不会差。
“就简单点说吧,你将来挣到钱分我一半就行。”陈忧也不打算解释太多了。
“哦,这样啊。”尔莎笑道,“那行。”
看了一会,天色已晚,尔莎也准备回房歇息了,走到门口,忽然回眸一笑,说道:“你这人虽然有些怪,但总体来说也还不错吧。”
陈忧偏着脑袋看发呆的陈夏,问道,我哪里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