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肯给我买巴特·辛普森[3]玩偶。其实,妈妈是同意买的,但爸爸说我被宠坏了。“我们为什么得给他买,嗯?”他对妈妈说,“我们为什么得给他买一个巴特·辛普森玩偶?他只要轻轻嚷一声,你就有求必应。”爸爸说我不尊重钱,还说如果小时候不学会尊重钱,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学呢?轻易就得到巴特·辛普森玩偶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从售货亭偷东西的毛贼,因为他们习惯于通过毫不费力的方式获得想要的任何东西。所以,爸爸没给我买巴特·辛普森玩偶,而给我买了一只丑陋的小瓷猪——背上开着一个扁口的洞。这样一来,我将会健康成长,我将不会变成毛贼。
现在,我每天早晨都得喝一杯热可可,尽管我很不爱喝。喝一杯表面结有奶皮的热可可,奖励一谢克尔;喝一杯表面没有奶皮的热可可,奖励半谢克尔;如果喝完马上就吐,没有任何奖励。我把得到的硬币塞入小瓷猪的背里。摇动小瓷猪时,它会哗啦作响。等小瓷猪装满硬币、摇动时不再哗啦作响,我就能得到滑滑板的巴特·辛普森玩偶。这是爸爸说的。这样才有教育意义。
其实,这只小瓷猪很可爱,而且鼻子摸上去凉凉的。当你把一谢克尔塞入它的背部时,它会微笑;塞入半谢克尔,它也会微笑。但最令人高兴的是,即便你什么都不塞入,它仍会微笑。我给小瓷猪取名佩萨科森。这名字来自我们家之前的一个房客,爸爸怎么也撕不下信箱上他的名签。佩萨科森不像我的其他玩具,它要平静得多,身上没有灯和弹簧,体内也没有漏液的电池。只是你得注意,别让它跳下桌子。发现佩萨科森微微弯下身子盯着地面时,我对它说:“佩萨科森,当心!你是陶瓷做的。”佩萨科森冲我微笑,并耐心等待我把它抱下来。佩萨科森微笑的模样让我着迷。纯粹为了它,我才每天早晨喝表面结有奶皮的热可可。这样一来,我就能把一谢克尔塞入它的背部,并看到它如常微笑。“我爱你,佩萨科森。”我对抱在手中的佩萨科森说,“说真的,我爱你胜过爱妈妈和爸爸。无论怎样,我都会永远爱你,哪怕你闯入那些售货亭。但千万不要跳下桌子!”
昨天,爸爸过来,从桌上抓起佩萨科森,把它的身子倒过来,开始狠狠摇晃。“当心,爸爸。”我对爸爸说,“你这样摇晃,佩萨科森会肚子痛的。”但爸爸并没停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约阿维?明天,你就能得到滑滑板的巴特·辛普森玩偶了。”“太棒了,爸爸。”我说,“滑滑板的巴特·辛普森玩偶,太棒了。请不要再摇佩萨科森了。这会让它感到难受的。”爸爸把佩萨科森放回桌上,然后去叫妈妈。过了一会儿,爸爸回来了,一手拽着妈妈,一手拿着锤子。“瞧,我说得没错。”爸爸对妈妈说,“现在,他知道怎么珍惜东西了。对吧,约阿维?”“是的,我知道了。”我回答,“我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拿锤子来呀?”“是拿给你的。”爸爸说着,把锤子放到我手里,“当心一点儿。”“好,我会当心的。”我回道。我确实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把锤子。但几分钟后,爸爸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赶紧把小猪砸碎吧!”“什么?”我问,“砸碎佩萨科森?”“是的,是的,砸碎佩萨科森。”爸爸回答,“赶紧砸碎它吧。你有资格得到巴特·辛普森玩偶,你为此付出了足够的努力。”
作为一只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的小瓷猪,佩萨科森冲我露出悲伤的笑容。让巴特·辛普森玩偶见鬼去吧!我,用锤子砸碎朋友的脑袋?“我不想要巴特·辛普森玩偶了,”我把锤子还给爸爸,说,“有佩萨科森,我就满足了。”“你不明白。”爸爸说,“没关系的,这是一种教育。赶紧,我来替你砸。”爸爸已举起锤子。我瞧了瞧妈妈眯起的眼睛,又看了看佩萨科森疲倦的笑容。我知道,佩萨科森的命运取决于我;如果我袖手旁观,它就没命了。“爸爸。”我抓住爸爸的腿。“什么事,约阿维?”爸爸问。他仍举着锤子。“请再给我一谢克尔。”我恳求道,“明天,在喝完热可可后,请再给我一谢克尔。我把那一谢克尔塞进它的肚子里,我们就把它砸碎。明天,我保证。”“再给你一谢克尔?”爸爸面带微笑,把锤子放到桌上。“是的,瞧见了吗?我已经有了珍惜东西的意识。”我说,“明天再砸吧。”我的喉咙已经哽住了。
爸爸妈妈离开房间后,我用力抱住佩萨科森,开始流眼泪。佩萨科森默默无言,只是在我的手里无声地哆嗦。“别担心。”我对着它的耳朵轻声说,“我会救你的。”
晚上,我一直等到爸爸在客厅看完电视并上床睡觉。然后,我悄悄爬下床,带着佩萨科森,偷偷经过门廊,溜出屋子。我们俩在黑暗中走了很长时间,最后来到一片荆棘地。“猪都很喜欢野外。”我一边把佩萨科森放到地上,一边对它说,“尤其喜欢荆棘地。你会喜欢这里的。”我等着佩萨科森回应,但它默不作声。当我摸摸它的鼻子以作告别时,它只是冲我露出悲伤的神情。它知道,它再也见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