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彦一溜小跑回到九层衙,却见弟弟安邦俊领着几个士兵执勤回来了。
安邦俊的面相有些像安邦彦,身材没有他哥哥魁梧高大,也没有络腮胡子,却生得精干英武,武艺也很不错,是水西慕俄格东面哨所的头儿。
“哦,你从雷打坡哨所回来吧?”安邦彦问他的弟弟,“见到播州杨家派来的使者杨珠他们了吗?”
“没有看到杨珠,只看到田雌凤。杨应龙那个小骚婆娘还拿我取笑呢,他说我不愧叫安邦俊,模样长得比大哥你好看多了!”
“什么?”安邦彦虽然已料到田雌凤是诈死,却还是吃了一惊,“田雌凤真的与你说话了!”
“说了呀,她云鬓松松散散的,半边脸红,半边脸白,那鬼样子真的叫人恶心。”安邦俊说着话,却突然发现哥哥一脸严肃,便诧异地问,“怎么了?”
“先不要问其他的,你只回答他们去多久了,是没看清杨珠,还是杨珠根本就没跟他们在一起?”
“不过半个时辰呢,但他们在一路打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九龙山哨卡了吧!”安邦俊回答,“我能肯定杨珠没有跟他们在一起,那家伙是峨眉弟子,在杨家人中也算出类拔萃的了,我怎么会不认识?”
“过九龙山哨卡了?”安邦彦沉吟着,“那要赶上已经不可能了,只是杨珠怎么会没跟他们在一起呢?”
“真的没有杨珠,我不会看错。”安邦俊很是肯定的样子。
“那不好!”安邦彦突然一愣,“郭大人又有危险了呢!”
“什么?”安邦俊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
“杨应龙的婆娘行刺郭大人未成,我却中了她的金蝉脱壳之计,被她逃脱了。”安邦彦又沮丧又焦急,“最关键的是她们不会放弃把郭大人刺杀在水西的图谋。大家都走了,偏偏留下最为有手段的杨珠,那不是为了留下来刺杀郭大人还会是什么?”
安邦彦说完,把手一挥:“弟兄们!保护郭大人要紧!”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又向郭子章他们立身的方向跑去。
安邦俊慌了,只得领着自己的手下急急忙忙跟在他哥哥的后边。
这时,郭子章还在安疆臣的陪伴下在罗氏塘那边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谈论着当地的风水。
“郭大人果然有学识,”安疆臣显然被郭子章的学问折服了,疑惑地看着郭子章,“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我们这一带,就是专业的风水先生与你想必也望尘莫及呢!”
“那当然喽!既然是自家兄弟,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郭子章的心绪平静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十分得意地说,“兄弟不知,我们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地师郭璞,这祖传的东西,哪里是那些江湖术士所能相比?”
“郭璞?”安疆臣看着郭子章,眼睛里闪出光来。
“是的,”郭子章又转身看了看九层衙门那边,“你这个宣慰府啊!作为府邸还可以,但多多少少犯了玄武不顾的毛病。况且兄弟的后代若想更加发迹,必须有上等的祖坟地庇荫才好!”
“那就请郭大人指点一二吧,这水西之地哪里有好的墓穴呢?”安疆臣的神色满含着期待。
“哦,这后面的山头就是云龙山了吧?”郭子章章用手指点着,“那么由云龙山逶迤而去十来里路,如同飞蛾一般翩跹着的叫什么山?”
“是的,这座山就是云龙山,刚才大人所指的山叫沿江大山。”
“那沿江大山右面的山又是什么山呢?”
“将军山!”安疆臣回答。
“那应该有一棺好墓穴落在沿江大山上了呢!这云山是墓穴的少祖山,也是它的穿帐;那个将军山嘛,就是墓穴的鬼衬山了。可惜离这里相去太远,我的脚力又差,没办法登临山头去找到那个墓穴!”
“哦!”安疆臣有些惋惜的样子。
看着安疆臣的失落,郭子章似乎也很无奈。他把脸转向北方看了一会又说道:“云龙山既然是穿帐,那有帐外将军,也有帐内美人。帐外将军我们无法看到;帐内美人嘛!不会离这里多远的,我们倒是可以踱过去看看。”
“帐内美人?”安疆臣又兴奋起来了。
“虽然不如帐外将军那样显赫,但妻从夫贵,这样的风水为中吉之地,也算不错了呢!”郭子章的眼睛盯着那边的群山,“兄弟若有兴趣,我们去走走?”
“只怕郭大人太劳累了!”安疆臣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累什么,这也是我的情趣啊,”郭子章说着话,带头向前就走。
安疆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他们绕过罗氏塘的北面,郭子章左看右看,最后选中了一个山脊慢慢地向前。
陈方典和郭子章的两个卫士不敢打扰了长官谈话,只得在较远的地方跟着。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山塘,山塘被阳光镀亮了,闪动着粼粼波光。
“哦,墓穴应该就在那山塘的后面了,从行龙看还是很不错的。”郭子章的目光比山塘还亮,一面转向山谷中要抄近道往那边走一面说,“看那峦头和堂局,应该是‘乌龟下海’的落穴。”
“乌龟下海?”安疆臣更加兴奋了,不加思索地与郭子章下到了背弯的地方。
这里恰巧离开了陈方典他们的视线。
“什么乌龟下海?”这时一旁的林子里转出了一个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俩,“我看啊!今天郭大人就是那只乌龟,郭大人要下海!”
“你——”郭子章兴奋的神情忽然僵住。
“杨珠?”安疆臣大惊失色。
“是啊!”杨珠一脸得意,“我杨珠运气太好了,没想到这个朝廷狗官会把自己送出来呢!安宣慰是前辈,我不会为难你,不过这个姓郭的是非死不可的,郭大人要下海,我就叫他下海。”
安疆臣哪里肯依,他伸出双臂,不要命地拦在了郭子章的前面,却被杨珠一个低扫踢倒在地。
“来人啊,有刺客——”
躺在地下的安疆臣正要这么叫喊,可是他才张开了嘴巴,就被杨珠弯下腰来,用一团破布塞住了,手也被人家扭在后边,用一根绳索三下五除二绑上。
“对不起前辈的地方,我会赔礼道歉的!”杨珠说完,用小刀割断了剩余的绳索,转身扑向两腿打着颤欲逃不能的郭子章。
“狗官还真的有三寸不烂之舌啊!”杨珠冷笑着,把绳索套上了郭子章的脖子,转过身,倒背着朱氏朝廷的这个大员,往山塘那边就走。
郭子章的双腿踢蹬着,嘴巴啊啊啊就要窒息的样子。
杨珠哪里管这些,只是一只手握紧并拢在胸前的索头,一只手匆忙地扒开周围的树枝荆棘,大步流星向前奔去。
风呼呼,被他扒开的枝叶咔嚓嚓刷拉拉地响。
可惜杨珠才走了几步,便听咔嚓一声,勒住郭子章脖子的绳索突然断了,扒拉一声,这个朝廷命官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
杨珠吃了一惊,一看绳索就知道它是被刀弄的了。
谁有能耐在我杨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干成这事?杨珠愕然了,回头却见安邦彦正站在一边,对着自己微笑着。
杨珠往腰里一摸,自己的腰刀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再看安邦彦时,安邦彦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的随身兵器。
“都说西南三把刀,一把是四川总兵刘挺,一把是自己的伯父杨应龙,还有一把就是这个水西的领兵统领安邦彦,今天果然见识了。”
杨珠这样想时,却见安邦俊,陈方典他们气喘吁吁地从山丫那边冲了下来。
他只得走为上计,一个转身钻进林子,飞一般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