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经快十二点。欧阳雪还没有睡，正在上网。她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有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像平时一样跟我说句话，又回到书房去了。
这几年，我买了不少书，大概有两千册吧，所以当初租房子的时候选了这间有两个房间的，弄了个书房。朋友们都说我们租这么贵的房子很不划算，这租金跟办了按歇供楼差不了多少。我跟欧阳雪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我们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我们的将来并不明朗，而房子则是在此安身立命的首要条件。
我脱下身上的外套和毛衣，套上厚厚的睡袍，准备到洗澡间去。经过书房时，看到背对着门口的欧阳雪，想起刚才自己对万纤的歪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雪正戴着耳机正在跟人MSN上聊天。QQ也挂在网上，显示器右侧一闪一闪的。我走上前去，从背后看了一眼，心里骂了一声娘后就悄悄往后退了。欧阳雪上的是英文网站，满屏幕都是英文，MSN上使用着的也是英文。妈的，这娘们的英语真是越来越好了，估计她戴在脑袋上的耳机也是用来传递英文的。我的英语程度不高，在没有思想准备的前提下突然看到这么多英文，心里发怵，所以就不自觉地往后退。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过好多次了。由此证明，我这个人，对英语有恐惧感。就像我对我所处的环境有恐惧感一样，颇令我感到难受。
我以假装半醉的状态，依在房门旁。突然，就有了万种柔情，内心像涂了一层蜂蜜一样，甜丝丝的。欧阳雪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双方的眼睛里，似乎都藏着复杂的内容，双方似乎都有欲言又止的意思。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上前去，半蹲着，捧起欧阳雪的脸。欧阳雪显得很温顺，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对我说“一身都是酒味，难闻死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把我的脑袋抱着，把我的脸压在她的胸前。我知道，这个场景，有些戏剧化，像极了爱情电影中的套路场面，可事实就是如此，艺术来源于生活是没错的。欧阳雪的手，冰凉如水，她的胸部，温暖如春。我挣脱了她的环抱，因为我闻到了自己身上臭哄哄的酒精味道，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说，我得去洗个澡。她说，不洗也行。我说，不行，臭死了，把你也一起薰臭了那不好意思呀。
我知道这个晚上，将会很难忘。虽然这天不是周三，也不是周末，但我知道，这个晚上，将与众不同。我想，气温的降低，真的能激起人的性欲也说不定。这样想过之后，我飞快地洗了澡，洗了头，然后把头发吹干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欧阳雪已经在床上等着我了。房间中，暧昧的灯光和枕头边上那个避孕套流溢着无法掩饰的情色气味。
我的身体，尚带着热水的余温，欧阳雪的身体微暖。感觉很好。
令我意外的是，欧阳雪很主动，我甚至想把淫荡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想想她是我的女朋友，有点于心不忍，就没有用。
痛快。非常痛快。刚才在万纤的“心灵之约”中所说的关于爱情屁话，我对于爱情的怀疑，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我已全部忘记，心里剩下的只是极乐的攀登。
我累了，这一周里，事情实在是太多，折腾得我已经快不行了。劳累一番后，酒精又开始起作用了，我昏昏欲睡。欧阳雪却不愿意睡，她枕在我的胳膊上，在我耳边喃喃细语。她都说了些什么，现在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事实上，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当时我似乎也不甚了了，因为运动而产生的薄汗很快就干了，我认为，在薄汗全部挥发之前我已处于半睡状态。欧阳雪的头发很香，她也是晚上才洗的头发。我就在洗发水的甜香中昏昏睡去。有几根长发贴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在我还有三分清醒的时候，欧阳雪成功地再一次激起我的欲望。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我累，我想继续睡觉，但又无力自控。在操作过程中，我不得不想起欧阳雪明天要上班这个问题，记得临睡前好像没有调好闹钟，于是一边干活一边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拨了一下。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我睡熟了，然后又半醒。我的牙有些痛，隐隐约约地痛。我在这隐约的痛中，企图继续睡觉。欧阳雪已经觉察到我醒了过来，她原本搭在我身上的手开始游动。如果欧阳雪是动物的话，那么这天晚上就是她的发情期了。直到此时，我彻底相信了，我是深爱着这个女人的，因为她只需要几个细小的动作，我已经有了反应。我说，欧阳你还没有睡呀。欧阳雪说，唔。我说，几点了。她说，不知道。我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呀。她说我要咬你。我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慢慢往下滑，一直到她背，她的胸，然后是她的脸。我是被动的，黑暗中，欧阳雪的嘴唇，从我的肩锁骨开始吻。潮湿而尽情的吻，是这样的令人陶醉。热烈而持久的过程。我们是一对幸福的人。我觉得我快累死了，可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也幸福死了。如果是死去，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极乐的晚上死去吧，我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清晨，闹钟响了很久，我才把它按下。看一眼身旁的欧阳雪，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天花板，再看一下我，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我说，你要上班啦。她说，不用不用，别吵。我说，你请假了？她以梦话的语调说，我辞职了。我吓得坐了起来，问，你不是开玩笑吧？欧阳雪说，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说完转过身去，继续睡觉。我却没有了睡意，拉了拉被子，从欧阳雪的背后，环抱着她。
在这个寒冷的早上，我又冲动了。真是奇怪，我觉得自己像一台永动机一样。而欧阳雪也配合得很好。
这一配合就到了十点。从半夜直到现在，我的牙越来越痛，大有不可收拾之势。我不敢告诉欧阳雪我的牙痛，我怕她说我明明知道自己上火了还喝酒。欧阳雪常常说，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珍惜自己，自己也得珍惜自己。在她看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不珍惜自己。
肚子有些饿了，这几天体力消耗相当大，不是熬夜就是瞎胡闹瞎折腾，加上牙齿不怎么利索，肚子里早些年积下来的油水似乎已经消耗光了。我起床，浑身乏力，却感到精神不错，有一种人生如此，心满意足的感觉。
我本来想忍住，不让欧阳雪知道我牙痛的，但是，我的脸肿起来了，右边的脸比左边的脸，面积大了大约有一倍。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肿成这个样子，有些夸张，比上一次肿得更过分。
厨房里有皮蛋和瘦肉，是前天欧阳雪买了来准备做皮蛋瘦肉粥给我吃的。我做了一大锅粥，准备吃一天。
欧阳雪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身后，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说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的脸怎么啦？
肿了。
活该！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这样也好，你看，我左边像刘德华，右边像周华健。
欧阳雪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她说，真拿你没办法，痛死了也没人同情！说着，眼睛里突然淌出了泪水。
我说，你怎么啦，是我痛又不是你痛你哭什么呢。
欧阳雪走上前来，把我推开，加了点油到锅里。说，熬粥加点油才香。然后把炉火调小。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边抹眼睛，一边做这些。
我说，欧阳你这是怎么啦，这几天你总是这样怪怪的，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什么也不讲让我很难受。
欧阳雪转过身来，抱住我。她的泪水，滴进我的脖子上，冰凉一片。
她说，四方，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里去？
英国。
英国？英国哪里？
欧阳雪告诉我一个英国小城市的名字，我马上就把这个城市忘记了，直到如今。
我把欧阳雪稍稍推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你跟我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机票我都拿了，一个星期后出发。
那么是真的了。
欧阳雪要去英国学习广告创意，为期一年。她的这个决定，在一年前已经定下来并且在八个月前开始着手准备，包括从网上下干杯下载资料、报名考试、补习英语、找人担保、签证、买机票等等，我一概不知。我居然能一概不知。一时之间，我除了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上帝的老娘之外别无他想。一种孤独的感觉在内心顽强地生长。最亲密的爱人把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深埋于地下十万英尺的伤害完全可以跟生死相许的情人的背叛相提并论。而要命的是，我还及时地提醒自己要冷静，我要一个强硬的姿态迎接爱人的挑衅。过了会，一种人生如此的悲凉油然而生。
怪不得这大半年来，欧阳雪忙成这个样子。
欧阳雪刚刚入行广告业时，做文案和创意，底薪只有一千二百块。当时，公司里有那个从英国回来的创意部主管，美术功底不及她，点子不及她，经常强行霸占她的创意，但月薪一万块，让她大受刺激，发了一个去英国留洋镀金的毒誓。简而言之，欧阳雪到英国去，是要了结她几年前的一个心病。
我说，你到英国去，能学到些什么呢？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到那里去走一走。这个城市原本也不属于我，我真的是需要到另一个地方去走一走。
我问她学费是多少。她没有说具体的数字，只说，学费加生活费，可以在这里买一个不错的房子。
不错的房子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三十万，还是四十万人民币？
可是，她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新年就要到来的时候出发呢，我实在是想不通。她说，学校是春季开学的，不久后就要开学了，而且她也想早些出去，适应一下环境，同时去体验一下伦敦的唐人街的新年，然后才到学校去。她的表姐六年前已经定居伦敦。
我说，那么你是否需要回家一趟？
她说，是的，明天就回去。一两天就够了。她的父母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她要到英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