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年轮里已经无憾
老师于今天—2008年8月9日凌晨2点多钟,离开了他热爱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让他享受到他想拥有的七旬的年轮,尽管他一直在坚持。
从年初前所未有的冰封雪盖开始,整整8个月,老师都插着气管,甚至是靠着呼吸机与死神搏斗着。
老师的搏斗充满了无比的壮烈与艰辛:因为插着气管他不能言语,不能向他爱着的人表达他的痛苦、他的忧伤、他的希望;因为插着食管他不能进食,人间的烟火对他来说是咫尺天涯;因为不能行动,他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只能够试图通过重症监护室(ICU)厚重的墙壁来回想蓝天与白云和他案头的一堆没有完成的文稿,即使他所住的医院是中国最好的呼吸病医院。
对于能够自由思想与行动的人来说,或许永远无法体验一个有着清醒的意识,并且对这个世界有着那么强烈的爱的人,在重症监护室靠呼吸机生存的分分秒秒意味着什么。
今年的4月,当老师在重症监护室待了百天后不久,我终于挤出了一天的时间去看望老师。在这24小时里,坐晚上长沙的火车早上赶到广州,然后在广州坐晚上火车清早赶回长沙上班。
为这一次探视,事先就通过病室护士长破例给了一个不是探视的时间进行了探视。要知道,对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来说,每天只能够在下午3点半探视半个小时,而且探视者都要全副武装:穿上消毒的服装、帽子、口罩、鞋套才能够进,并且每次只能够一个人,最多不能超过半小时。而探视者出来后,病房还要进行一次消毒,因为,重症监护室是一个要求完全无菌的空间。
在进病房之前,主治医生就说老师已经时日不多,他得过癌症、血管搭着支架、心脏安着起搏器的身体,免疫功能已经极差,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一切治疗前功尽弃。
因为我的到来,医护人员为他理了发、刮了胡须,这让老师看上去还比较有精神,尤其是眼睛,充满了昔日的光芒。如果不是周身插满管子,有众多的仪器随时在监测他的器官功能的话,他完全像是一个累了、需要休息的人。
这最后一次的见面,全副武装的我只能够与老师对视,我通过老师的点头与眼神感知老师在与我对话:我对他说着发生在我与我的同学身上的一些事情,我还拿出了在博客上为他写的文章,他看后歪歪扭扭地写上了“谢谢”、“加油”等字眼,与老师昔日飘逸的字体比,这字迹几乎难以辨认。
告别的时候,老师用力地握了我的手,以表明他虽然靠呼吸机才能呼吸,但他还是有力量的,只要肺部的炎症一消下去,就能够恢复自主呼吸,就能够取下气管插管,就能够说话了。
探视出来,虽然难过不已,但我开始相信上天会给老师一个奇迹。因为我知道他除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外,还有他这一辈子历经多次精神与肉体的苦难后的身体已经百炼成钢,另外,他还有一份未了的为海南创办一流的民办大学而奋斗的情怀。
在这之后,又因为流年不利所带来的太多琐事,总是没有找到时间再去看望老师。
知道老师终于回海口了,回到他在退休后挥洒着余热的地方去了,虽然还是带气管插管,但已经不需要呼吸机了,于是感觉有希望多了。
但就在这之前的2008年8月4号星期一,因为确定12月在海口会有一个公干,于是在打电话问候老师的时候告知了老师的家人我将来海口的消息。此时,老师的家人正好在他的病床边,感觉老师精神不错,就把电话转给老师听,于是,我与不能言语的老师在电话里相约在了12月。
老师的家人事后告诉我,老师很开心,还点头表示了承诺。现在想起来,或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其实,此时的老师身体的功能已经在逐步走向衰竭。
昨天晚上,看完奥运会开幕式后,突然想到了老师,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眼前竟然全是老师的音容笑貌:老师鼓励赶高考末班车的我们要珍惜大好时光多吸取知识;老师与师母伉俪情深给予我们关于婚姻与家庭的言传身教;毕业多年后老师突然发现我与我的一些同学的生活与工作,因为种种原因有些艰难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老师淡定地对待上天给予他的种种苦难,于是就觉得自己承受的苦难其实微不足道……这么多的思绪让我几乎彻夜难眠,于是又祈祷:老师,12月再见,您既然能够与死神整整搏斗一年,历经春夏秋冬,那胜利一定属于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是被电话叫醒的,电话里是告知老师过世了的噩耗……
泪眼蒙眬中,突然觉得,午夜后的不眠一定是老师的灵魂在离开他的躯体时,飘飘然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再一次透过他的精神,对世界充满热爱,对生命充满感恩,对苦难充满乐观……
老师,看来是您把我们相约在12月的日期提前了,明天,即使有再多的琐事缠身,我也将赶到海口,与您见面。
老师,我的同学,您的一些学生在知道这一消息后也马上反馈给我,放下手头的工作,漂洋过海来见您。
老师,谢谢你,来世让我们再做您的学生,好吗?
老师,我想所有了解您的人,都会为您的这一生喝彩!您的生命在您有限的年轮里已经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