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御花园的海棠树也没了生气,叶轻云看着满园的萧瑟之色时,常常想起柳惜惜与宋琦。
如今,在这宫里,最常与叶轻云走动的,也就只剩六皇子了。
可惜,就在这样的时节里,六皇子却又病了,连日来剧烈咳嗽,始终不见好。
于是,叶轻云每日在太医局学堂时,常会与先生讨教讨教六皇子病症诊治之法,希望能早日将六皇子治好。每日下学后,也必会去东华殿,看看六皇子,为他熬制汤药,亲自喂他服下。
只是,即便是如此,六皇子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叶轻云忧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太后、官家和冯贤妃,也愁得平添了许多白发与沧桑。
毕竟,如今,官家子嗣中,只剩了六皇子这唯一一位。而今,又已封了太子,官家即便是想要给六皇子更多的荣耀去赐予六皇子更多的福泽,也并无其他更好的法子。
这一日,钱太医照例来为六皇子诊治,叶轻云见钱太医依旧是面露难色,只犹豫着,将方子改了又改,便知道,六皇子怕是病势复杂,就连钱太医,也没了办法。于是便问:“钱先生,请问,太子咳疾,究竟是因何所致,又是何病症?”
“太子此症,应是邪气犯肺所致,前些日子低热不退,这期间又咳嗽不止,又头身疼痛,怕是肺炎喘咳之证。原本,臣是想以些扶正固本之方,来祛邪养肺,从根本上治疗太子之证,也是因为当时太子症轻,缓则治其本,所以用的是桑菊饮加玉屏风散。只是,如今太子这咳嗽日益加重,臣想着,急则治其标,于是只想先止住这咳嗽,可是,用了几剂药,却总不见效,便想着是不是太子如今体虚,以至于无法将这邪气尽除,所以犯了难。”钱太医只叹道。
肺炎,叶轻云是经历过的,早前,还在自己年幼时,便得过肺炎,自己第一次住院,也是因为肺炎。从现代医学角度去讲,肺炎应予以抗菌抗病毒等药物治疗,可是,如今在辰朝,因为药物的缺乏,肺炎竟成了疑难杂症。
叶轻云想到,有许多清热药,便有抗菌抗病毒的作用,于是,她对钱太医说:“钱先生,这其中,是否可以用些清肺热的药。”
“嗯,我正想要试试,所以,今日开了麻杏石甘汤与苇茎汤。”钱太医说。
叶轻云想到,在自己所处的现代,有许多研究表明,这两个方药联合使用,对肺炎急性期是在临床上被证明是有效的,于是便放心了许多。
冯贤妃见叶轻云对六皇子病情如此尽心,只对叶轻云又多了许多好感,太后与官家每日也必定会来探望六皇子,此时,官家虽已回福宁殿处理政事,而太后却依然在这里,与冯贤妃一同守着六皇子。只是,六皇子因咳嗽不止,食欲不佳,只日渐消瘦。叶轻云本想着,若能做些六皇子不曾吃过的饭菜,说不定,能使得六皇子提起些食欲。只是,可惜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学学下厨,以至于,如今毫无厨艺可言。正失望着,忽然又想起,此时,京城应已经有了“炒”这种方式,于是,想着若是能去京城的名厨手下学些厨艺,回来做给六皇子吃,也是极好的,毕竟,自己没法儿像现代那样,为六皇子叫个外卖,也没法直接去将酒楼饭馆儿的吃食端了来。
这样想着,便向冯贤妃与太后说:“冯娘子、太后娘娘,我……听惜惜说,这京城里有一家十分有名的酒楼,名叫会仙楼,那里的厨子会变着花样做些新鲜吃食,我想着,太子如今食欲不佳,若是我能将这些吃食做法学了来,再做给太子吃,兴许能让太子胃口好些,能吃下些饭菜,也是有利于身体的。不知……不知能否请太后娘娘与冯娘子恩准。”
“孩子,难为你了,费心想这许多办法,只是,怕是……于礼不合。”冯贤妃觉得,此举怕是于礼不合,若是自己不提出来,怕是又要惹来些闲话。毕竟七公主是内眷,但是心中却是希望太后能答应的,所以只先将这担忧说出来,给自己与太后留些余地。正说着,却听到了太后果断而温和的声音。
“准!轻云也是为了让太子胃口好些,这许多规矩,也都是人定的,不是不讲情理的。”太后看着叶轻云,便想到了自己早殇的女儿,也是这样的善良淳和,只赞许的说道。
太后办事一向快准狠,这一点,叶轻云是知道的。历史上对太后的评价便是如此,她是令人敬佩的女政治家。
只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后便又叫了刘淑真来,命她依然将“刘清”带出宫去,交待会仙楼的厨子好生招呼着学些厨艺。
此时,叶轻云不禁觉得,太后给自己“刘清”这个男子身份,着实好用得很。
只是,这一次,因为叶轻云需要学习厨艺,少说也要待上两天,于是便向太后请求,准许自己在宫外时,就宿在柳惜惜府上。
太后也应允了柳惜惜的要求,只是,因为毕竟身份不便,太后只给了她两日的时间,中间的那一晚,允许在宋府留宿,但是,回宫时,为不惹人生疑,还是需要让刘淑真陪同她回宫。
叶轻云只觉,能坐上这太后之位,绝非等闲,一切事物的安排,都是细致妥帖,令人佩服。
出宫后,刘淑真径直将叶轻云带到了会仙楼,交给了厨子。叶轻云在会仙楼里,虽觉得一切无比新奇,但心中惦记着六皇子的病情,也无心多看其他,只一心学着这厨艺。虽然辰朝的调味品种类并不如现代那样多,但是做起菜来也是工序繁杂,许多调味品都是现磨现做,精致而讲究。叶轻云极其认真而用心的学着,生怕漏掉了哪一个细节,会使得做出来的菜不够能引起六皇子的食欲。
因为时间并不多,所以,叶轻云从出宫到学完几道菜,整整用了一个下午,学完时,已是暮色降临,而此时,刘淑真也已来到了会仙楼,接到了叶轻云。
由于叶轻云出宫次数极少,对京城道路并不熟悉,因此,太后交待,无论是去哪儿,刘淑真都务必要将叶轻云送到。
走到宋府门前时,刘淑真敲开府门,开门的又是婚宴那日迎宾的小厮。
“您好!请问您是?”小厮问。
“侯府大娘子刘氏,这位是我子侄,也是宋大人相识之人,婚宴那日……”
刘淑真话还没说完,那小厮就记起,婚宴那日踏着开席点来的,正是这二位,便打断刘淑真道:“哦,我想起来了,您是贵客,您快请,我这就去唤我们家大人。”
小厮将刘淑真与叶轻云引至前院正屋坐下,又派人送上茶点,便忙去后院叫来了宋琦与柳惜惜。
宋琦与柳惜惜听到小厮的描述,虽怀疑是叶轻云,却并不知叶轻云怎么会此时被允许出宫,还能来到宋府,所以依然疑惑着来人究竟是谁。
快步来到正屋后,发现来人正是身着男装化名刘清的叶轻云与刘淑真,宋琦便很快反应过来道:“刘贤弟,刘大娘子,不知此时到访,所谓何事?”
“宋大人,内侄有些问题想向您讨教学习,今日,怕是要在您府上叨扰一夜了。”刘淑真只简单的说着。
宋琦怔了怔,便作揖道:“荣幸之至,何来叨扰,只要刘贤弟不嫌弃寒舍简陋便好。”
“宋大人客气了。”叶轻云粗声说着,生怕显露出自己的女子身份,令宋府下人猜疑,以至于传出些闲话。。
于是,刘淑真只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宋府。
“额……刘贤弟,请……”宋琦只眼神闪烁着,说。
“有劳了。”叶轻云作揖道。
因此事叶轻云的身份是“刘清”,并非女子身份,柳惜惜又是宋府内眷,与叶轻云若过多的接触,怕是会惹人非议,只装作并不熟稔。
宋琦带叶轻云去了书房,柳惜惜只独自回到房中。
柳惜惜回房后,心中虽担心叶轻云会再次提起曹亦荀与叶文心,几次三番想去书房一探究竟,却又害怕他们已然在讨论此事,心中烦闷不已。
宋琦与叶轻云到书房中后,两人沉默了片刻。自从那日窄巷一别,又是许久未见面,此时有些突然的见面,竟让两人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只眼神交替着放在对方身上,直至,终于碰撞。
眼神刚一碰撞,叶轻云便忙闪躲着,挪开视线。
“那个……我……抱歉,来得突然,不知……是否给你们造成困扰。”叶轻云笑着,低头说道。
“没……并没有,没有困扰,我……是十分希望你能常来的。”宋琦忙说道。
也许是因为此时房中并没有其他人,柳惜惜也不在场,外面也并没有丫鬟小厮在,宋琦竟十分想将心里话说出来。所以,直接说了是自己希望叶轻云能来。
宋琦自然是希望叶轻云能常来的,虽然,他知道这种希望近乎渺茫,可是,今日,这希望不就实现了么。
“我……我只今晚,会在你府上,借宿一晚,明日便要回宫去。”叶轻云说着,想起了病重的六皇子,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今日,你……为何能出宫来?不知……所谓何事?”宋琦虽十分希望,叶轻云的答案里,会有自己,他希望,叶轻云只是因为想念自己,才出了宫。
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毕竟,这个理由,不仅不能成为她出宫的理由,还极有可能,会使她被禁锢在宫中,从此再无机会出来,不免又苦涩的笑笑。
“因为太子病了,我想……想为他做些新奇的菜。听惜惜说,会仙楼的厨子尤其会制作各种美味珍馐,所以,我此行是为学些菜式,做给六皇子吃。”叶轻云有些担心的说。
“太子……可还好?”宋琦虽觉得担心,因为太子是如今官家唯一的子嗣,若有不测,势必会造成朝野动荡。
可是,心中又有些酸涩,竟然,十分羡慕太子。
宋琦不禁觉得自己可笑,竟会去嫉妒一个十岁的孩子,不禁又低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