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李兆廷带着大批生丝回到杭州,马不停蹄地交给作坊加工练丝,并调集武丁看守,等所有安排妥当才回府,这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花厅里摆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都在等他回来吃饭。
“娘,清淼,我回来了。”
老太太一把抱住儿子,哭了起来,“都瘦了。“
“娘,您可安好?”
“我都好,就是清淼……”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儿子已经到了儿媳身边,看他那副紧张地模样,忍不住笑了。
李兆廷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清淼,你怎么了?”
“看把你急得,我要有事还能站在这里,你先坐下,”李清淼也觉得好笑,把他按到等在上坐好,“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快说,什么好消息。”
李清淼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怀孕了。”
“真的!”李兆廷李兆廷一激动抱着李清淼在餐桌旁转圈,“我要做爹了,哈哈哈……”
老太太吓得赶紧喊停,“哎哟喂,别疯了,小心动了胎气,兆廷,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知轻重。”
李兆廷马上把妻子轻轻放下,然后扯着嗓子喊,“娘,我要做爹了!”
“知道啦!”老太太也咧着嘴笑开了。
李清淼看着丈夫和婆婆开心的样子,心里面的满足感就快要溢出来了。
刚当上准爹爹的李兆廷依然无法平静下来,把手贴在李清淼地肚子上,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生?”
“早着呢,差不多还有八个多月。”
“真想快点跟他见面。”
老太太敲敲桌子,提醒那对甜蜜地小两口,“先吃饭,饭菜都要凉了。”
李兆廷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摸着李清淼的肚子不肯放。
“兆廷,吃饭完娘有事要问你。”
察觉到老太太语气变化,李兆廷赶紧坐正身体,对老太太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甚是奇怪,他悄悄问李清淼,“什么事?”
“吃饭。”就两个字,说完她也自顾开始吃饭。
李兆廷看看妻子,再看看娘亲,两人地神情突然变得很怪异,他也没再多说,赶紧吃饭。
等丫鬟们把餐桌收拾完毕,老太太对管家吩咐道,“去把她带出来。”
“谁?”李兆廷把脑袋伸过去小声问李清淼。
李清淼别过脸没理他。
“老夫人,她来了!”
老管家先进门,后面还跟着一个,那个女人还没走近,李兆廷的表情就已经定格住了。李清淼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老太太要求她一定要在场,早就回房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红菱!”李兆廷已经站了起来,刚夸出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脚收了回来,重新坐下。
“李郎!”红菱见了李兆廷,马上眼睛一红开始哭了。
两人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情人,你一声我一语,深切地呼唤。
李清淼看不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清淼,坐下!”
“娘,我不舒服。”
“再坐会儿,娘会给你一个交代。”
“兆廷,她说她怀里抱着的是你的骨肉,你可相信?”
李兆廷还没从准爹爹地喜悦中清醒过来,又被告知眼前的那个小娃娃是自己的孩子,接连两次冲击,已经让他无言以对。
“李郎,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抱抱他。”
红菱把孩子送到李兆廷前面,期待着他的动作,也期待着他的接纳和认可。
“不,不可能,十月怀胎,从我接回清淼到现在根本没到十个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红菱,这是谁的孩子,你快把他送回去。”
“李郎,这孩子未足月就出世了,自从被老妇人赶出杭州,我没过过一天安定的日子,李郎,你看看,孩子还这么瘦小,李郎,你看看呀!”
李清淼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到红菱面前,“你说孩子是你生的,那你把稳婆找来,我们当面对质。”
红菱抹了一把眼泪,“好,我明天就去把稳婆找来。”
“娘,我累了。”李清淼再次提出离开。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阻拦,吩咐大家,“各自回吧,兆廷,好好照顾清淼。”
李清淼先一步跨出花厅大门,李兆廷赶忙跟上,体贴地扶着她。
“李郎!”
红菱想追过去,却被管家一把拦住。
“红菱小姐,请回你的房间去。”
“李郎!”红菱在后面叫得嘶声力竭。
李清淼不敢抬头看李兆廷的表情,她不是没自信,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万一红菱手上的孩子真是他们两个的,以她的xing格也不会让红菱母子流落在外,虽然她是这么想,但若是李兆廷主动提出接纳红菱的话,她怕自己会受不了。
第二天,红菱外出去找稳婆,李清淼让顺贵偷偷跟着,以防她作假。
两个时辰后,顺贵先一步回来向李清淼禀告。“红菱姑娘去了郊外,跟一家农舍的老太婆说了几句话,然后老太婆就跟着她过来了。”
顺贵瞄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李兆廷,不知是留还是走。
“行了,下去吧。”李兆廷挥挥手。
李清淼始终没有问过他一声,怎么打算?或者直接表明,不能接受红菱。李兆廷知道,她是让自己做决定。
“我们过去吧,她们也该到了。”
“嗯!”
花厅里,老太太坐在上位,下面站着红菱和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婆,老太太对门风问题依然看得紧,丫鬟们都被遣走了,可这事谁能保证瞒得住,说不定明日大街上就在传李家大少爷的风流轶事。
“清淼做这边来。”老太太拍拍下首的椅子,让李清淼坐,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媳妇相当看重。
红菱心里很清楚,要让老太太接受自己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接受孩子,一旦孩子留下,她也就能名正言顺住下。
“说说吧。”老太太扬了扬下巴。
“回禀老夫人,这位姑娘是正月二十生产,是老妇替她接生,当时孩子未足月,气息很弱,好在后来缓了过来,若碰上手生的稳婆,恐怕这孩子就早夭了。”
“可有谁能证明?”
“我们村里的人都能证明,这姑娘生产时喊得特别大声,又是大半夜,惊动不少人家。”
“她又如何到的你家?”
“是村里人看她挺着肚子倒在路边疼痛不已,就好心将她送到我家。”
“那就滴血验证吧。”
“娘!”李清淼急了,这明摆着给他们机会继续编造谎言。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老太太叫丫鬟送来一只白瓷大碗,装上半碗清水,和一把匕首,对稳婆说,“开始吧。”
老太婆把碗端到李兆廷面前,“少爷,请取指尖一滴血滴入碗内。”
李兆廷拿起匕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指尖割破,一滴暗红色的血滴进了白瓷碗中。
老太婆又来到红菱面前,从襁褓里拿出孩子的手臂。
孩子的手指非常细,指甲盖只有米粒大,从体型上看,这孩子确实是早产儿。那老太婆拿着匕首试了一下,手法熟练且精准,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将孩子的血滴进碗内。
过了十几秒钟,孩子才哭出声,这孩子的痛觉神经可能还没发育完全,李清淼在一旁看来心疼不已,可红菱却只盯着碗看,完全置怀里的孩子不顾,这不得不让李清淼加深对她的怀疑。
老太婆将盛有两滴血的白瓷大碗放在老太太面前,然后解释道,“稍等片刻便能知晓,若是真父子,血相融。”
李清淼在旁边冷哼一声,这种把戏她早就知道原理,无论是谁,只要是活人的血,滴在同一个容器里,都会相融,怎能用这种方法去验证亲子关系,难怪会有那么许多冤假错案。
然而老太太显然是被这种不靠谱的把戏给蒙蔽了,没等多久,那两滴血果真慢慢开始融合,最后混成一团。
“老夫人,请您过目,血已相融,他们两个确实是父子。”
“李郎,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这孩子是你的亲骨肉。”
“这,我……”李兆廷甚是为难地望向李清淼。
李清淼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想抱你就抱吧!”便转身离开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