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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恬淡为上

把一切看淡点,眼睛才能看得更远,执著于眼前的事物,你便失去了远望的美丽。

原文

夫兵者①,不祥之器,物或恶之②,故有道者不处③。君子居则贵左④,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⑤,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⑥。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⑦。杀人之众,以悲哀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注释

①兵:兵器,武器,引申为武力。

②物:指人。

③处:接近,接纳。

④贵左:古人以左为阳,以右为阴,阳主生,阴主杀。尚左、尚右、居左、居右都是古人的礼仪。

⑤祥:吉凶祸福的征兆。

⑥恬淡:安静,沉着。

⑦莅:临,面对,对待。

译文

武力是不吉祥的东西,人们都厌恶它,所以心怀大道的人不接纳它。君子平时居处以左侧为贵,而用兵时却以右侧为贵。武力是不吉祥的东西,不是君子的工作,如果迫不得已而使用它,最好淡然处之。取胜了也不要得意,如果得意,就是喜欢杀人了。喜欢杀人的人,不可能在天下取得成功。所以,吉庆的事情,以居左侧为尊;凶丧的事情,以居右侧为尊。因此,副将常居于左侧,主将常居于右侧。这是说,作战要以丧礼来处置。杀人众多,要用哀痛的心情去面对,打了胜仗也要用丧礼来处置。

精华点评

老子认为,兵器战争是不祥的东西,应尽量避免使用,用兵者也应当“恬淡至上”。这告诉我们在生活中暴力手段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矛盾激化时候容易引发暴力,用暴力解决问题,常是人们在盲目状态下解决问题的首选方式。然而,暴力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不能完美地调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一个人不要企图用暴力去控制对方,要追求内心的和谐,想问题、办事情,要多关心少排斥,多谦让少争执,多支持少挑剔。面对矛盾、摩擦、误会、纠纷等,要有求同存异的胸怀,放开眼界、提高境界,不长“小心眼”,不搞“小动作”,不弄“小圈子”,大事小事皆能容得。这样,我们的生活环境才能更和谐,人际关系才能更友好。如果对方只是因为一时冲动犯下错误,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柔克刚,令他自惭形秽。生活中矛盾不断,需要我们去协调,并将事物向前推进。但是,在协调、处理各类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换位思考,求同存异,抓大放小,不用暴力手段。

原文

唯之与阿①,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②!众人熙熙③,如享太牢④,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⑤,如婴儿之未孩⑥,傫傫兮若无所归⑦。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⑧。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⑨。俗人昭昭⑩,我独昏昏○1;俗人察察○21,我独闷闷○31.澹兮其若海○41,飂兮若无所止○51.众人皆有以○61,而我独顽且鄙○71.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81.

注释

①唯:恭敬地答应。阿:怠慢地答应。

②荒兮其未央:遥远啊,像是无有尽头。荒兮,广袤、空远的样子。未央,未尽、未完。

③熙熙:形容纵情奔放、兴高采烈的样子。熙,和乐。

④太牢:古代祭祖,牛、羊、猪三牲大全为太牢。这里指丰盛的宴席。

⑤未兆:没有征兆、预感和迹象。

⑥孩:同咳,形容婴儿的笑声。

⑦傫(lěi)傫兮:疲惫懒散的样子。

⑧遗:指不足、匮乏。

⑨沌(dùn)沌兮:混沌,不清楚。

⑩昭昭:智巧光耀的样子。

1○昏昏:愚钝暗昧的样子。

12○察察:严厉苛刻的样子。

13○闷闷:纯朴诚实的样子。

14○澹(dàn)兮:辽远广阔的样子。

15○飂(liáo)兮:急风。

16○有以:有用、有为,有本领。

17○顽且鄙:形容愚陋、笨拙。

18○贵食母:母用以比喻“道”,道是生育天地万物之母。

译文

顺从与违拗,相差有多少?美丽和丑陋,差别又有多大?大家都害怕的事物,我也不可不心存畏惧。遥远啊,像是无有尽头。众人兴高采烈,就像去赴丰盛的宴席,如同春天里登台眺望美景。只有我淡泊宁静,没有萌发欲望的兆头,如同婴儿还不会发出笑声,就像睡在摇篮里摆来摆去,不知要到哪里去。众人都有余财,唯独我时常匮乏。我真是只有一颗愚人的心啊!俗人都光辉自炫,唯独我昏昏沉沉;俗人都明明白白,唯独我好像浑浑噩噩。就像那茫无涯际的大海,飘泊而无处停留。世人都精明灵巧有本领,唯独我愚昧而笨拙。我唯一与人不同的,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得到了“道”。

精华点评

老子在本章中对上层人士追逐物欲的贪婪之态进行了无情揭露,并以完全相反的描述肯定了自我。文中的“我”不仅仅指老子本人,更是指一种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众人”“俗人”指上层人士。他们对是非、善恶、美丑的判断,并无严格的标准,甚至是混淆的、任意而行。老子说“我”是“愚人之心”,这当然是正话反说。世俗之人纵情于声色货利,而“我”却甘守淡泊朴素,而不愿随波逐流,以求得到精神上的升华。

老子的见解是富有创意的、独特的,与凡俗的、随大流的见解不同。老子是天才的哲学家,他独具慧眼,必然与众不同。在他眼里,众人的随大流的见解,其实是浅薄、廉价、简单、粗糙的,是不值得效法的。

老子说:“我独泊兮其未兆。”意思是说,只有我淡泊宁静,没有萌发欲望的兆头。淡泊,是一种内在的深度修养。处淡泊可以养志,取淡泊可以扶真。淡泊中有真味,淡泊中寓醇美。淡泊使人清醒,使人明智,使人坦然。

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有着太多的诱惑。在诱惑中行进的人,更要保持一份令人清醒的淡泊。但是,在纷乱的滚滚红尘中,在一个人忙碌、暂短的一生中,要做到看淡世事,并非易事。淡泊的心境,需要在生活中慢慢升华。

在北京大学燕园,曾经住着四位老先生,人称“未名四老”。当代散文大家张中行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一生低调处事,淡泊为人。书法大家启功称他为“老夫子”,梵文专家季羡林称张中行为“高人,逸人,至人,超人”。一次,一个晚辈给张中行送来一瓶“人头马”,偏偏他只认“二锅头”,将这瓶“贵客”丢在屋角。张老看报纸上说“人头马”值1800元,想喝了吧,但一想到喝一两就相当于喝掉了180块钱,实在下不了口;送人吧,又怕背上巴结他人之嫌;卖了吧,拿晚辈的人情换钱,怕日后见面不好交代。这竟然成了张老一件烦恼的事。张中行先生一生的理想很简单。他自己曾说,一不做官,二不发财,就是希望做点学问,看点书,写点书,安安稳稳地过适然恬淡的生活。张中行先生身居陋室,心处桃源,寻觅着他人看不到的幽静,升华着自己的人格。

淡泊是一种大智慧、大情趣,是一种超然的人情味,也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以这种态度生活,你能走过人生的岁月蹉跎,能在各种诱惑中拥有一颗平常心,能在喧嚣中让自己泰然自若。淡泊是一种内心世界的质朴,在这样的质朴中,平静自己的心态,淡泊繁华世界的喧嚣,让志向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使自己能达到反璞归真的境界。

原文

勇于敢则杀①,勇于不敢则活②。此两者或利或害③。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④。天之道⑤,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⑥。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注释

①敢:勇敢,刚毅,坚强。

②不敢:柔弱,软弱,谨慎。

③或利或害:一个于己有利,一个对己有害。

④圣人犹难之:就连圣人在这件事情上也犯难。另一种解释为,圣人也难以解说这一问题。

⑤天之道:自然的法则。

⑥繟(chǎn)然:坦然,安然。

译文

果决刚毅而勇于敢作敢为,就会惹祸被杀;谨慎小心而勇于自我克制,就能全身保命。这两种做法一个于己有利,一个对己有害。上天所憎恶的,谁知道其中的原因?因此就连圣人在这些事情上也慎之又慎,难以决断。自然的法则是,不斗争而善于取胜,不言语而善于响应,不召唤而自动到来,坦然而善于安排筹划。自然的罗网广大无边,虽疏疏落落却无任何遗漏。

精华点评

在老子看来,自然的规律是柔弱不争。因此,同样是勇,利与害大相径庭。建立在妄为蛮干基础上的勇气,会招来杀身之祸;建立在谨慎基础上的勇气,就可以活命。他认为,自然之道,贵柔弱,不贵强悍妄为;贵卑下,不贵高上贵重。而自然之道是不可违背的。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只要依照自然规律变化和发展,都会有好的结果,不会有什么疏漏。

人们立身处世是不能违背自然规律的。而老子所说的勇而敢是不遵循自然规律的肆意妄为,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勇敢坚强的含义。勇而不敢是顺应自然规律,不以主观意志取代客观实际,不是懦弱和软弱的代名词。毫无疑问,我们立身行事,宜选择后者而抛弃前者。

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关键就看其是否懂得自我克制,是否能“忍”。忍,是一个人成大事的手段,而不是毫无进取的态度;偏安一隅,是为了蓄势待发,而不是苟且偷生。要知道,忍耐一时,才能风光一世。

西汉末年,绿林赤眉起义爆发,刘秀与哥哥刘伯升在南阳起兵。在战争中,刘氏兄弟逐渐显示出过人的胆识,尤其昆阳一战,刘秀临危不乱,以少胜多,威名远播。但是大胜之后,却有人对义军领袖刘玄说:“刘秀兄弟才识过人,且屡立战功,势力越来越大。此时不除,后必为患。”刘玄觉得言之有理,便杀掉了刘伯升,刘秀也面临大祸。刘秀对哥哥的死非常悲痛,此时他的性命也是悬于一线。如果自己起兵自立,势力还很弱。逃跑吧,身家性命或许能够保住,千秋大业则付之东流。思来想去,刘秀决定以柔克刚。当时,他急令收兵,赶回宛城向刘玄请罪自责,也不参加哥哥的葬礼,刘玄本来对杀将一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听到刘秀如此忠心,便放松警惕,而刘秀也因此逃过一劫。后来,他看准时机,离开了刘玄,在河北建立了自己的队伍,最终扫荡群雄,一统天下。

坚忍者,能以倔强之品性抵挡人生之逆境。人,没有坚忍之性,则难以求成。一个人要摆脱逆境,成就一番大事,必须靠坚忍的品格和宽广的心胸来支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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