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凭你?你觉得自己是谁?”她迅速翻身,撑在床上的手臂肌肉紧绷,手指用力地抓起褶皱的床单,“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陪我多久?五十年?六十年?信誓旦旦地抵上你后半辈子所有的时间?还是说过两天厌倦了就离开?可以陪我的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能陪你的不止一个。陪一天也是陪。”
“我曾经以为不止一个,可是那位也自尽了。”她无力地翻身躺下,像雨天里的,随便哪粒从万米高空坠落的触到地面的水滴,轰然溅开,从此便死亡了,“那位是艺妓,叫初桃,她说第一次见我就想要我,我也仿佛能看到她体内困顿扭曲,想要挣脱却将自己困死的灵魂,像极了他。”
“初桃是《艺伎回忆录》的角色。”
“世界上不止一个叫初桃的,也不止一个叫许汉灿的,但是对我来说只她一个,你懂什么?”她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但又在瞬间软了下来,像耗尽力气的蝉,在初秋时节,发出垂垂老矣的微弱声响,“她说要和我走的,还问我好多关于妖界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和我走的样子,只是最后,走的只有她。”
“我和你走,但是明晚真的很重要,再隔一天,可以吗?”初桃笑着看她,眼里有一汪清泉。
“我也得去准备,准备房间,准备衣裳,不急的。”
“你看那月亮,马上就要圆了。春天的时候樱花会开,月光下的樱花很美。”
“我找你的时候,或许能看见圆月。”
“你别老抬头看月亮,看我。”初桃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好看吗?”
“可是我去安排好了一切去找她的时候,她却自尽在房梁上,没留下一句话。她穿得很美,梳妆打扮一定花了不少时间,那天果真能看见圆月。她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月光照下来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仿佛主人多年未归。主人多年未归,房子却坚守着,相信终有归期。只可惜主人离去便打定主意不再回还。我在屋里坐会便离开,此后没再去过那个地方,也没见过楼里其他的女孩。我走的时候那灵魂还没离开初桃的身体,她的身体也应该还温热。或许当时我能救下她的命,只是没有那么做而已。她自己选择的生活。此后我便不再信了。他和她,都是在年数还没耗尽的时候离去的,迷茫,困顿。你也很困顿,想挣脱,不是吗?你能吗?”
“我随你去妖界,我陪你。能不能,哪怕一次,别拿我和他,和她作比较了。我不一样,你也说过,和他长得像,但仿佛有不一样的灵魂,如果灵魂这个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好,但是,逃不掉的。”
“我不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在天把我带走之前,我不把自己献上去。”
她侧转过身,瘦削的脊背冲着汉灿,陷入了沉默。
“那天为什么亲我?”
“那天你为什么没有躲开?”
幽森的公园,暴涨的河水,坐在椅子上的人。
汉灿突然想起这反反复复的梦。
“坐在椅子上的穿黑色还是藏青?”她依旧背对着他。
“距离远,天又暗,不清楚了。”
“他时常穿一身藏青,你梦到的是否是他?”
“不提他好吗?”
“就是他。”<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