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在哪里?小姐,快出来,别吓唬奴婢~”听声音,外面的小丫头都快急哭了,可我一点内疚感都没有,奋力地消灭眼前的绿豆糕,盘子里就只剩一块了。明明是我不喜欢的糕点,怎么梦里这口感如此香糯,绵软顺口,甜而不腻,着实美味。转眼瞄到我嫩粉色的裙子,厚实又柔和,镶着金边。晃晃头,感受到有些分量的头饰,还有手上的小玉镯白润透亮,这就是传说的羊脂玉吧。动动一对小脚丫,同样粉嫩的小鞋上面有两颗小毛球,随之跳动,好可爱呀!看来,我是非富及贵的千金小姐。
突然床帐被掀开,“小姐,您怎么藏在这里,又偷吃了,快出来,吓死奴婢了。”我居然认识这张脸,而且很熟悉。塞在床帐和墙的间隔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被她找到的,是不是我吧唧嘴太大声了呢。趁她把我拉出去之前,赶紧捞起最后一块糕塞到嘴里。为了口吃的,我也是拼了。
我不是小姐吗?至于这么饿吗?难道是后妈?不对,看这装扮,后娘?
这是我对另一个世界最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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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分不清梦里梦外,一直以为是我记事儿很早。将梦境讲给爸妈,他们只当我年少爱做白日梦,外加想象力丰富,一笑置之,还告诫我不可以讲给别人听,因为怕会被嘲笑。得不到回应和相信,后来的我也慢慢就不再分享了。再长大一些,也曾经试着写下来,奈何功课太多,忙着玩,也忙着应付老师,后面又为了努力赚钱而完全压缩自己的个人时间,反正各种理由,没有坚持下来。那时候的我坚信自己是普通人一枚,虽然爱做梦,梦很真实,但仅此而已。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命运,应该全部记录下来,可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介绍一下自己吧,两段式,15岁之前,和15岁之后。我叫楚芊珣,80后,独生女,生长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爸爸是政府职员,妈妈是银行会计,本本分分,和谐温馨。之所以叫芊珣,是因为父母都觉得彼此是今生的唯一,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一个,又不好意思直接给我取名千寻,就取个谐音,也是蛮美的名字。虽然家庭条件没有特别优渥,却也从没亏着我,更何况那个年代父母的工资都差不多,小伙伴朴实单纯,没有什么攀比之心。躲猫猫,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也就愉快的结束了童年的美好。从小学到初中,更是没什么特别,上课,下课,伴着写不完的作业,玩不够的假期,在无数个小考,大考中结束。唯一不同的是,我很会做梦,每天都梦,不间断,有色彩,真实的连梦里受的伤,醒来以后还会隐隐作痛。
这15年,直接间接的和爸妈分享过很多次我的梦,最早他们只当我童言童语,后面当我学业压力太大,从没上心过。这不能怪他们不重视,不爱我,而是90年代的中国,整个心理疾病行业并不发达,即使我父母念过书,也并没有觉得我需要专业诊断,需要心理辅导。换做现在,相信任何一位家长都会至少百度一下,靠着网上七七八八的零碎知识,也能给自己的孩子诊断出抑郁症啊,妄想症之类。这么想,也庆幸当年爸妈的知识匮乏,不然,我的童年就鸡犬不宁了。
我生长在北方一个二线城市,不大不小,不先进也不落后。偶尔去乡下,也可以昂起头说自己是市里来的。但遇到大城市来探亲的小伙伴,又觉得自己着实是个土包子。那个年代,人们都不爱折腾,至少我爸妈不爱。我们一家三口,在爸爸单位分的房子里面住了好多年,直到大院要拆迁改造,才被迫搬到了郊区的分配房,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大学离开家了。虽然后来的新家很大,楼上楼下,于我,却并没有什么感情。每每想起的,始终还是那个红砖灰瓦,前面一个小院子满是妈妈种的各色月季花,冬天光秃秃,夏天却满院香气,那个旧旧的却温暖的三间平房,印象最为深刻。这是一个家属大院,我们是整个大院最里面一户,邻着我家是高高的院墙,上面有带刺的铁丝网。小时候的我还猜测过,这里是不是曾经的监狱呢。询问无果,只换来我爸的一记脑瓜嘣,说我天天胡思乱想。后来转念一想,是的话也不错,这多安全呀,也就不再问了。
六月出生的我,典型的双子座,自己都摸不透自己。再加上爱做梦,常常出口就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是生在一个,只要成绩不错,就万事大吉的年代,我一定被认定为精神病。我的成绩怎么说呢,如果有差不多先生,我就一定是差不多小姐。不拔尖儿,但也决不让父母在亲朋好友面前为难。用功一下就是前三名,给我爸机会可以稍微吹嘘一下,但稍稍松懈也会迅速滑到十名以后。经过这么多年多次反复被我打败,爸妈也就放任自流了,反正也不会太差,我开心就好。
长相呢,自己夸自己毕竟不太好,虽然从小到大也是一直有人追,但我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算是都被我可爱的样子骗了吧。估计这些追求者以为我这一微胖界妥妥的萌妹子,相比高冷女神应该很容易被搞定。但经过一番了解,慢慢发现除了活泼可爱,调皮腹黑的我不是能轻易驾驭的了的,也就都放弃了。我也幻想过瘦成一道闪电,事实证明那就只能是幻想,因为我根本管不住嘴,小龙虾,卤鸭脖,火锅,烧烤样样都是我的心头好,割舍哪一样都比减肉要痛苦。再加上整个大院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天天夸我一张福气脸,谁娶了谁好运,我也就这样顺其自然了。
大院里面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共有八个,三个女孩,五个男孩。因为女孩数量少,这几个男孩的爸爸天天起哄说,要多存点钱,不然儿媳妇都抢不着。对我们的宠爱,是不论真假,只要撒娇卖萌,这几个男孩,必少不了暴揍一顿。就因为这样,我们三个小丫头,在大院里横行,无法无天了很多年。以至于长大以后,每回过年聚餐,都会被这几个男孩提及,当年有多么的委屈,替我们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不知罪名的惩罚。当然我们三个也会不甘势弱的反驳,被他们抄了多少作业,抢走了多少零食,扯乱了多少次头发。年年话题都一样,却也年年不厌其烦的谈起。每每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嘴角噙满微笑,这段回忆很暖很暖。
八个小伙伴中,跟我最要好的叫徐佳珞,大我三个月,是我们三美中的第一美,长得好看却不自知。从小到大短发顶了很多年,也从没见她穿过裙子,上树下河,甚至打架都不输给男生。收到情书和礼物,都被她暴力退回,慢慢的大家都快忘了她是女孩。他爸妈提起她就头疼,就担心女儿这性格嫁不出去,念叨了很多年。直到上大学以后,我们八个第一次聚会,这家伙一头长发及腰,一袭长裙飘飘,进到包厢的一瞬间,看傻了我们一众小伙伴。五个男孩更是悔恨不已,捶胸顿足,责怪自己当年怎么就慧眼不识珠,知难而退了呢,现在这是注定要肥水流了外人田呀。当然这些表白,也被她当场武力镇压了。得,样子变了,性子却没变。默默的替她未来的老公祈祷,也臆测一下什么样的霸道总裁才能治得住这位大姐大。
别看佳珞看着张扬跋扈,学习是很好的,高考分数高到各大高校随便选。她爸妈希望她学个医学,会计,外语什么比较文静的专业,这家伙却一心只想飞上云霄,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奈何报考航空航天飞行专业体检时,由于左眼的轻微散光,被调剂到无人机驾驶航空器系统工程专业。虽然还是被我们羡慕到流口水,她硬是在家里郁闷了整个暑假,差点撕毁通知书要复读。好在她爸妈及时把通知书藏了起来,又发动整个大院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小伙伴们轮番上阵开导,好说歹说这才压着她报了到,乖乖去上学。当年,也没人预测到无人机的研发和使用,会发展的如此迅猛,一下子炙手可热。本就又高又美的她,又在满是男生的学校,想不出名,都难。
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叫曲悠悠,大我八个月。也是清秀好看的,只是人太过安静,我们常常会忘记她的存在,一众人跑走了突然想起又折回去寻她的那种。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瘦弱白嫩,马尾辫连衣裙,风一吹就会散落的样子。最爱看书,从不主动调皮捣蛋,静静地陪着我们闹腾,却总在关键时候给我们出主意,带着我们躲过一次又一次本该挨的揍。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性子,总透着超过同龄人的沉稳,但我觉得我和我们,从来没走进过她的心里,看清楚过她的世界。和她的相处,总是隔着一层纱。看得见,却看不清。
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那样选择,接受那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