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的飞云楼是方圆千里除了都城以外,最好的酒楼。
其他酒楼都是一栋高楼,而飞云楼占地几百亩,内有七座楼阁,每一座楼阁据说都对应着北斗天象。
这飞云楼里的院子里更是一步一景,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最让人流连忘返的便是这飞云楼的七座楼阁都能观湖,并且都能观赏应天城内的两座湖景。
原因无他,这飞云楼的地点便在两湖的交界处。
这两个湖泊一个叫凤湖,另一个叫镜湖,都是几千亩的大湖泊。
今日这飞云楼居然不接散客,原因当然是华老爷子在此办寿宴,将整个飞云楼七座主楼和院子全部包了下来,当真大手笔。
在院子里还有一座大厅,平日里便是用来接待贵客使用,今日则被老爷子包下来做了展馆。
老爷子将所有藏品在此地展出,供大家鉴赏。
此刻时间尚早,客人都还没来。
华老爷子正坐在展厅的主位。
下手边坐着他的独子,正是华汐玥的父亲华瑞祥。
华瑞祥五十左右年纪,身材发福,油光满面,他就在本地城守府做了个文职。
华瑞祥身后一女子便是华汐玥母亲余氏。
余氏四十余岁,身上华衣锦服,面容保养的很好却满脸忧色。
原来华老爷子只有独子,而华汐玥也是独孙,难怪老爷子无比疼爱她。
虽然华老爷子一再催促要续香火,但一个是华瑞祥不愿纳妾,再一个这些年余氏再也没有怀上。
但华老爷子对于华汐玥却是极为疼爱,并未重男轻女。
右手边则坐了一位和尚。
这和尚方面大耳,头顶之上九个戒疤,一脸的慈眉善目,年纪约摸六十上下。
身后站着几人并未入座。
这老和尚便是佛教圣地五台山慧能大师。
这五台山可是大有来头。
天下间寺庙多如牛毛,但真正的佛教领袖只有一处,那便是五台山。
佛教是上古时期,从印度国传入中原,但由于它的包容性极强,又很少参与政治斗争,因此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一直都是天下门徒最广的教派之一。
发展至今佛教已经成为三大教派之一。
五台山的地位正如儒教的圣山和道教青云山紫霄殿一般地位尊崇。
五台山由五峰组成,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
这五台山位于周国境内,离南海不算很近大约有几百里。
整个中原的东南部也都是佛教盛行。
这慧能大师便是五台山的高僧。
他是二代弟子,是觉远大师的徒弟,而觉远大师便是五台山佛教住持觉空大师的师弟。
慧能不仅佛法修为高深,也是戒律院的首座,因此武力修为更是不弱。
他身后几人便是他的徒弟。
此次他来此地一是受邀前来鉴赏,二是华老爷子托国君向五台山求助,因为此次的展品都是价值连城,并且也有佛教相关的宝物。
老爷子担心有人闹事或者藏品被奸人所偷,于是便请来了这慧能大师和一众僧侣。
此刻大部分的僧众已经手持戒棍严阵以待。
华老爷子脸色也不太好。
此刻门口有人来报,进到厅里来道:“回禀老爷,我们昨日已经派人出发,如今人还没到天德镇,路上也还没有遇到小姐。”
华老爷子听完眉头紧锁。
华瑞祥开口道:“莫不是贪玩又去了其他地方,绕路回来也说不定。”
余氏撇了他一眼道:“汐玥从小就懂事,她爷爷做大寿,她如何会贪玩误事?你这当爹的心也真大。”
华瑞祥正要再说,老爷子对那报信的人道:“你们再去查探,多派人手,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那人领命去了。
华盛文说完对着慧能致歉道:“这一大早便扰了大师清净,只是我那孙女早该回来,却迟迟未归,心里有些担心,还请大师勿怪。”
慧能面上古井不波,只是一声佛号道:“华太傅不必客气,骨肉至亲,理当如此!”
说罢闭目不语。
一个时辰过后。
这厅堂之上已经热闹起来了,除了刚才几人,儒教众人也都到了。
华老爷子从儒教众人口中得知华汐玥与周元一道去的紫云庄,心下放心了几分。
除了儒教的人以外,这厅里还有各地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
比如华老爷子的徒弟,以及周国各个书院的院长,城守大人也在列席之内。
道家除了孙天罡他们被邀请,还邀请了青城山一脉和龙虎山的黄龙道人。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现场,而孙天罡他们一行人似乎还没有到。
周国国君虽然没来但却是早早派了御使前来送上寿礼,代表国君的赏赐。
还有天音宫的众人也在此列。
坐在厅上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但她的实际年纪可就不止于此了,她便是天音宫的李念清。
她是天音宫宫主的大弟子,一身天音功已臻化境,按照年纪她如今怎么也有小五十岁,但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
相传这天音宫的女子都驻颜有术,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她身后还有一人便是独孤音落,此刻正神采奕奕的站在陈念清身后。
这厅虽然算是够大,但此刻也略显拥挤,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坐下,大多数人正四处观赏藏品。
吴道子的真迹当然还未公开,而是放在后堂正中,用红布盖住,要等到贵宾齐至一起观赏。
高朋满座,让华老爷子一家应接不暇。
虽然华汐玥迟迟未归,伍行之也迟迟不到还是让华老爷子很是担心,但是,一时间也顾不了这么许多,客人太多,只顾的去寒暄问候了。
待都安排各位坐定之后,一人开口道:“今日是恩师大寿,我观在座各位都是气度非常,定然都是非常之人。我提议此刻离午餐时间尚早,又还有宾朋未到,不若各位以诗会友,也为这盛会增添几分光彩。”
他声音本就不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座各位也不会有人露怯,要知道这样的场合若是不参与那便是认怂。
说话的便是华盛文的徒弟之一,名叫吕荣,乃是应天城官办书院的院长,自然文学造诣不低。
他此言一出,便有几人纷纷附和。
华老爷子见大家兴致颇高便也很是高兴道:“若是哪一方胜出,我便将我收藏的太白生花笔赠与他。”
此言一出大家兴致更高。
只因这太白生花笔很是稀有。
传说此笔笔杆生花,如同上古李太白大家“梦笔生花”所梦的笔一般。
这笔的神奇之处在于,笔上的小竹花居然可以常年清香沁鼻,经久不衰。
据说这笔杆所用的竹子更是世间难寻,若你是文人墨客,又有一只生花笔,那便是如虎添翼,又有好的寓意所以才会让文人们趋之若鹜!
这以诗会友规则也简单,便是尾首接龙,一人起头之后,后面的人便要用前一人所吟诗句的最后一个字起头,无论是自己现场作诗还是引用古人的诗词都可以,但寓意一定要好。接不上来的话,便算是失败,最后剩的一方胜出。
在场人数众多便分成了几方,一方自然是华盛文的徒弟们。
一方则是儒家教派,他们连为善堂首席都来了自然不怕,各个胸有成竹。
佛家的自然成一方。
道家的紫霄殿的人还没来,黄龙道人与青城派掌教吴思玉听说要赛诗,心下一阵发虚。
他们两派龙虎山专攻炼丹阵法,青城派剑术还是可以的,但要说这诗词歌赋确实不算强项。
但事已至此,道家其他人还没到,他们也不能辱没了道家的名声,硬着头皮自成一方,只盼一会不要太过刁钻。
天音宫与飞鹤山庄自然归入儒家一边,这样的话怎么看这场赛诗都是儒家与华老爷子的高徒们赢面更大。
既然商议妥当,吕荣站定厅堂正中开口道:“各位既然如此在下便抛砖引玉了!”
大厅之中有百人之多,听他说要开始了,都纷纷围了过来要先来见证这一场诗会。
他虽已经是一院之长,平日里老沉稳重,但恩师的宴会,他必然要出力张罗。
只听他清清嗓子对着华盛文吟道:“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他吟的虽然不算诗句,是一句对子,但却也没人说什么,因为太过应景,这一句变算是开了头。
接下来该到儒家,只见儒家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吟道:“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这是高骈的绝句,用来说这满园春色在合适不过。
接上诗句的正是简玉珩。
独孤音落见是简玉珩,又想起了楚清欢,心里一阵难受。
慧能大师开口道:“玄难,今日便全由你来答。”
他身后一个小和尚,眼睛神采奕奕,年纪估计只有十五六岁,早已跃跃欲试。
听到师傅开口,马上用清脆的声音接到:“香云遍山起,花雨从天来!”
这是李太白的《寻山僧不遇作》,这一篇并非流传很广的诗句,小和尚也能信手拈来,足以证明他日常下了功夫钻研诗词。
黄龙道人与吴思玉两人互看一眼,这来字本就不好起头,这小和尚当真不留余地。
其实玄难根本没有想着最后一句,只是脑子里想到这首便脱口而出了。
只听吴思玉沉思片刻一拍大腿道:“有了,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算是过了第一关了,只是下面确实没有什么信心。
不出所料三轮一过,道家率先出局。
其实说是三方接诗,但出场的都是后辈。就连吕荣也只是起了个头,后面的就交给弟子。
又接了小半个时辰,此刻只听儒家简玉珩接诗句道:“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
玄难听到此句有些犯难,最后终是微微一笑,一声佛号道:“小僧学艺不精,这句是接不上来了!”
慧能听到他认输道:“以后在读书不可偷懒,这首《中塔悟空禅院》皋亭回首软红尘,晴日僧房暖似春。禅老眈眈如卧虎,相逢一笑问前因。你幼时便读过,怎的此次竟忘却了。”
小和尚面红耳赤道:“知道了师傅!”
佛教退出后,接诗还在继续。
剩下的双方都是人才济济,又实在不想错过那生花之笔,居然久战不下。
越到后面越是精彩绝伦,已经到了无法前无古人之时,便只得自己作诗。
华老爷子眼看这两边分不出胜负,当下一声道:“各位都是文坛大家,我看文无胜负,两家都赢了,我刚好还有两支生花笔,便一家一支可好?”
双方自然又是一阵谦让,最后都欢喜点头应承下来。
此刻宾客是来的差不多了,今日可以说很多人都是冲着这幅吴道子真迹来的。
华老爷子自然也是知道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鉴赏完画作便要用午膳了。
只听得华老爷子道:“华某在此感谢各位宾朋不远千里前来,今日华某为各位准备了一副名作,乃吴道子的《孔子按几坐像》,此画并非我之收藏,乃是我至交好友借于我在寿宴之上供大家鉴赏。”
他说到此处发现孙女与伍行之还没有到,心下又是一阵担心。
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先把这寿宴办完再去料理。
此刻众人已经都围到了后堂正中的一副画作跟前,画作用红布盖着。
只见华盛文虽然八十,但也不假手于人,亲自慢慢的将那红布揭开,生怕有一点碰到了画作,当真是将这画作看的珍贵异常。
随着他揭开红布,一副《孔子按几坐像》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吴道子所绘的行教像,用状如兰叶和蓴菜条之线条表现衣褶,使有飘举之势,整幅画作活灵活现,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可见画此副画作之时必定是一气呵成。
再看面部表情,孔子双目有威而不发,面色谦逊而又不卑微,当真把画中孔圣人的中庸之道表现的淋漓精致,跃然纸上,当真不愧为千古第一画圣。
看众人表情便知是如何震撼。
为善堂首座黄北辰已经是半跪着,从上往下一点一点的看,仿佛怕漏掉一点细节。
总之不论懂与不懂作画之人只要看上一眼,便都能够知道此画是千古奇画。
正在众人鉴赏孔圣人之时,前厅门外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名护卫进的后堂来对着内堂拱手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有人打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