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3621100000006

第6章

亨利·布洛根在费城体育馆的户外泳池中游泳。

他溺水了。

身边的孩子都在练习踢腿,不断激起水花,水面上满是泡泡。他们大笑着,仿佛“笑”是一件有意思的事。确实很有意思——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怎么都不会溺水呢?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溺水了?他们都在往池里跳,还玩得那么开心。

就在亨利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淹死时,两只强壮的手臂抓住了他,架着他的腋窝把他提出水面。他终于呼吸到清爽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了。

亨利用力眨眨眼,把眼睛里的水挤出去,他不断咳嗽着、喘着粗气,而他的父亲则在一旁笑着看着他。

父亲的脸被放得很大,把整个世界都挡住了,连天空都看不见。亨利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张灿烂的笑脸,以及父亲常戴的太阳镜。从太阳镜中,他看到两个惊慌失措的五岁男孩。那就是他,干瘪的身材,穿着超大码的泳裤。他必须把裤头系得紧紧的,裤子才不会掉下来。镜子里的他大口喘着气,不断挣扎扭动,想逃离那个地方,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接下来总会发生的事。

“你的踢腿一定要多练!”父亲大笑着说,声音比周围孩子的尖叫声和拍水声还大,“集中一点儿,亨利!你已经五岁了——这不难的!再试一次!”

镜片里的两个小亨利徒劳地挣扎着,直到父亲像抛一条小鱼般把他抛回泳池。太阳镜中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亨利再次沉入水中。他看到父亲的身影和池水一起晃动着。他沉得越来越深。岸边爆发出一阵笑声,但这笑声越来越闷,像有人捂住他的耳朵似的。

疼痛像电流击中亨利一般。他想大喊,但只能发出一阵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尖锐的呓语。在他身体的上方,一个明亮的矩形正不断后退。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试图踢腿、挥动手臂,都没办法让自己浮起来。池水一直把他往下压。他的腿越来越重,好像脚踝上被绑了大铁块似的,拽着他一直往下坠。越来越深,越来越沉,沉到他从未到过的深度,让他永远、永远、永远无法再回到水面。黑暗慢慢将他笼罩起来。父亲的笑声,孩子们的尖叫声、拍水声、玩闹声,都慢慢消逝了,很快,连他自己也会消逝。

救命。他恳求着,抬起眼皮又看了一眼远处透着微光晃动着的水面。救命。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投入了模糊的水面,有人正朝他游来。他认出了那个身影——妈妈。他终于集中精神,用力向母亲伸出了手,希望身边的黑暗褪去。妈妈总是会来救他的,但并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及时。

无边的黑暗先抓住了他,战胜了他,困住了他。这里的水太冷了,泳池的水不应该这么冷。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不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大海。妈妈没有来救他。妈妈再也不会来了。爸爸也是。这里不是费城,他也不是那个五岁的小男孩了。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他知道只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他的四肢都沉重无比,无法扑腾,也喊不出话,连在大脑中自言自语都做不到。他只能沉入寒冷与黑暗中。

突然,一阵刺耳而持续的“滴——”划破了寂静。亨利知道这是机器的声音,说明他的心跳停止了。不过这声音不会持续太久的——他马上就要活过来了。他还是被救起来了,当然救他的不是他的母亲。他知道接下来应该要遭受撕心裂肺的痛。当除颤器接触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刻,他猛地惊醒了。

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床上,亨利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发现了不对劲,那阵刺耳的“滴——”还在响。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关掉了警报。他听到有人触发了他在房子附近设置的激光绊线陷阱,如果不马上走,很可能自己真的会死。

床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从镜子里能看到外面有人影从窗边走到床的左边,那人用红色激光往里面探,寻找着目标。

亨利悄无声息地从床上滑到地板上,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快接。”他在心里祈祷着,并贴着地板爬到床下的暗门处。推开暗门,他滑到离房间地板两米的缝隙里。备用包还在老地方——虽然袋子外面已经布满了灰尘,但里面还是完好且干燥的——他希望。他的手机还在拨打着号码。“快接,快接,快接……”

“希望你是来告诉我我们要重新合作的。”门罗开门见山道。

“在哪儿?”亨利压低了声音问。

“监视一辆破车。”小猎犬听起来很不高兴。

“听好了,马上走。”亨利一边悄声说,一边用手肘撑着身体趴在地上。

他当初建房子时,跟工人说希望能用水泥柱把房子撑离地面两米,工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也不能怪工人不理解,毕竟他们没有夜半飞速潜逃的经历。

“别回家,别去女朋友家。去坐公交,用现金买票。只能用现金。如果没有就去偷一点儿,别去柜员机取钱。然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真要命,”门罗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你确定?”

“他们就在我窗外,”亨利说,“对不起了,朋友。你要逃命了。”

“我没事。”门罗想强装冷静,掩饰自己的害怕,但最后装不下去了,“我要怎么联系你?”

“别联系我,”亨利说,“想活命就别打电话给我。也别打给任何人。至少别打给国情局里的人。干脆把你的手机丢掉。听到没有?”

有一瞬间,亨利在想门罗会不会和他争论起来,但门罗没有。门罗什么也没有说。相反,他还听到手机掉落在地面的声音,随后就是两声巨响。亨利紧紧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和这只“人型猎犬”有关的画面——第一次见到门罗的情景;门罗给他看多尔莫夫死亡的照片时的样子;年轻、快乐、得意的门罗,好像永远不会变老。

亨利把悲伤团成团,丢到思维的角落里。没时间伤感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着。他打开备用包,快速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衣服和鞋子,还在,而且是高档货,但凡一个有自尊的特工,都不会希望别人发现他死的时候没穿上衣和鞋子,只穿了一条睡裤,就算是退休老特工也是有尊严的。衣服下面还有几捆钞票、一本护照、一把格洛克手枪,最棒的是有两支伽利尔ACE步枪——以色列人真是让人不得不爱,如果你需要一样能放进备用包、又不会引起怀疑的强力武器,那IWI公司[13]能帮上大忙了。

亨利拿出步枪,确认子弹已经上膛,然后用手肘在铺满尘土的地底下匍匐前进,直到爬到房子前面的空地底下。“浑蛋,来抓我试试。”他心里想着。

他正上方忽然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好像敌人听到召唤似的。亨利一个侧翻,开始向上方射击。敌人的尸体重重地倒向碎木渣中。同时,他的余光也瞄到另一人的身影,于是侧翻回来,看准敌人的位置开枪射击。第二个偷袭者跪倒在地。亨利又瞄准他的头补了一枪,然后从房子底下爬了出来。

爬出来的一瞬间,他注意到在花园棚屋的屋顶有一个狙击手,正在用狙击枪瞄准他。亨利抢先开枪。狙击枪的瞄准镜和他的脸一起炸开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亨利稳稳地举着枪,扫视面前的空地。

结束了吗?

还没有——还有第四个人,就在棚屋几米外,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后,几乎要看不见了。“几乎看不见”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亨利可不是普通人。他瞄准、开枪,一气呵成,那人应声倒地,大半个头骨在树下淌着血。

亨利再次扫视周围,直觉告诉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现在,才是真正的结束。

只来了四个人。亨利快速地换衣服,和以前一样,快速但不着急。四个人连他的头发都碰不到。退休还不到一个星期,国情局就已经忘了他是个多么出众的特工。杀手界还有前途吗?

亨利快速坐到他的SUV里,疾驰前往鹈鹕岬附近的那栋公寓楼。

起初他担心会不会去得太晚了,也许已经有暗杀小队到过那里,把那里扫荡一空了。直到他听到丹妮的梦话,才意识到这位丹妮特工真是一位世界顶级迷糊特工。她这个一房一厅的公寓看起来更像一个乱七八糟的宿舍。如果亨利在拿到工作证截图之前先看到她的房间,可能真的会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呢。哦不,也不一定——大学生的房间估计都比她的整洁。

亨利走进厨房,柜台上放着一台咖啡机。玻璃瓶里的咖啡还是温的。睡前喝咖啡?噢,对了——她肯定得尽快写一份报告发给局里,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写报告也是他很不喜欢的事。

亨利往马克杯里倒了点儿咖啡,小心地避开满地杂物,向丹妮的卧室走去。他把马克杯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但就在那个瞬间,丹妮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她已经站在床上,用贝雷塔手枪指着亨利的脑袋了。

“现在不是练枪的时候,”亨利的语气十分肯定,“现在是咖啡时间。你的备用包呢?”

“先告诉我你来这儿的目的。”

亨利的命运似乎就取决于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有人派了一支队伍来杀我,”他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平淡,“看你刚才忙着睡觉,也没有逃跑,估计你不知道这件事。是吧?”

她皱着眉头,但没有放下枪。“我当然不知道。否则一定会告诉你的。”

“这说明你就是下一个目标。”他环顾四周,看到床尾摊着一条牛仔裤,于是把裤子甩给她。“换上,”他命令道,然后转过身去给她一点儿私密空间。当然也有可能是给了她一击爆头的机会,但亨利猜她是不会动手的。“你睡眠质量挺高的。”亨利等了一会儿,说道。

“我不做亏心事。”她说。

亨利轻轻笑了,说:“难怪我失眠。”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咔嗒声。他转过头去看着丹妮,手指靠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丹妮朝大门方向点点头。两人一起慢慢朝卧室外走去。武器已经握在手中。大门的把手正前后扭动着。

亨利再次看向丹妮,丹妮点点头。亨利猛地打开门,把门口的人吓得跪倒在走廊上,连开锁工具都卡在了钥匙缝里。亨利马上用格洛克手枪的握把将这个人敲晕。

“这个人不可能是局里派来的。”丹妮小声又平淡地说。她跟着亨利走到阳台的窗户边上。“他们可能只是一些流氓混混。”

如果只有这个撬锁的菜鸟,亨利也许会同意丹妮的说法,但是他家的那几个人可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伤不了他,但他们显然不是业余的流氓。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争论他们到底专不专业了。他必须马上让丹妮和他合作,否则两个人都逃不掉。

“好吧,这么说,他们就是一群配备了专业狙击步枪的业余杀手。”

亨利看到一辆黑色的SUV慢慢地围着码头绕圈,没有开车头灯。

码头……

“所有船只都留了备份钥匙在办事处对吗?”亨利问道。

丹妮点头。

“有没有哪艘船是特别快的?”

丹妮点头。

门口那个家伙醒了,发出了一阵呻吟,准备反击。亨利踢了他的脑袋一脚。他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逃跑的时候,丹妮又踩了他的背一脚,他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丹妮透过码头办事处的窗户往里面瞄了一下。天刚蒙蒙亮,她看不太清。但是办事处不大,里面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判断应该还没有人搜查过这里或者躲在里面。她检查了一下,后门的锁没有被撬开过,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现在她只要相信亨利能守住周围就没问题了,她一边想着,一边溜了进去。

装着备用钥匙的柜子上锁了,这是好事。她把锁撬开,马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把船钥匙。就在她把钥匙拿出来的那一刻,她身后的男人清了清喉咙,说:“怎么,感受到大海的召唤了?”

丹妮恨不得狠狠地踹自己一脚,刚才居然忘了检查厕所!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感觉心跳快得吓人。这个男人离她非常近,男人手上的枪离她的胸口更近。她深呼吸,慢慢地举起双手,两只手隔得远远的,让男人无法同时看到。

“他在哪儿?”男人问道。

丹妮垂头丧气,那表情就像小时候犯错被爸爸逮个正着、不得不认错时。这个男人相信了。从他自以为是的表情,丹妮能看出来。见他放松了警惕,丹妮马上动手,一只手握住他的枪,另一只手朝他的喉咙出拳。

男人迅速把握枪的手抽离出来,反手用枪狠狠地敲了丹妮的脑袋。丹妮感到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眼冒金星,直往后退,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掏自己的枪。男人一拳把她手里的枪打飞,枪掉在远处的地板上,发出咔嗒一声。等丹妮恢复视觉时,她抬头一看,那个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用枪指着她的脑袋了。

丹妮的鼻血流个不停,弄得嘴巴和下巴上都是血。事实上,她的整个面部和头部都在流血。“因为这两个地方有很多毛细血管。”——这是她从急救课上学来的。这可真是在最倒霉的时候想起的最糟糕的事!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伸手去摸脚踝处。

“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布洛根在哪里,”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狂妄自大,“也可以过五分钟,等你掉了几颗牙再告诉我。不管怎么样,你是一定要交代的。”

丹妮敏捷地从脚踝的护套里掏出一把小刀,朝男人的膝盖刺去。可惜——他截住了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反方向扭,直到她不得不松开手为止。小刀掉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步枪射击的声音。又响了两声。然后是一片寂静。男人愣住了,但还捏着她的手腕。

“嗯,我听到了三声枪响。”丹妮语气轻松,“不知道你带了几个人来?”

这个问题让男人感到困惑,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丹妮抓住时机一记横扫,将男人绊倒在地。他趴在地上低声咒骂着,然后和丹妮扭打起来。他是一个用拳头作战的搏击高手,擅长用拳头和搏击解决问题。但当他摔倒在地时,动作远没有站立时那么迅捷。丹妮趁机绕到他的身后,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直到他瘫软在地。丹妮把他推到一边,捡起他的枪和自己的枪。等他清醒过来时,丹妮已经站在他面前,用贝瑞塔手枪指着他的脑袋了。

“好了,告诉我,”她的血流到了嘴巴里,咸咸的又暖暖的,“谁派你来的?”

男人没有回答。

“你可以现在告诉我,”她说,“也可以五分钟后,等你少了几颗牙再告诉我。”丹妮流血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不管怎么样,你是一定要交代的。”

亨利背着两人的备用包,手里拿着步枪,在码头等丹妮。过去好一会儿了,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丹妮从办事处走了出来。在朦胧的晨光中,他看出她和别人搏斗过,受了一点儿伤,还受了很大刺激,但没有什么大问题。

“是拉西特。”她冷冷地说。

亨利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的搏斗过于激烈,丹妮现在还在颤抖。她伸出手,打开拳头,有什么东西掉到了亨利的手掌心——四颗破碎的带血的牙齿。亨利看了看牙齿,又看了看丹妮,歪着嘴笑了。他以为丹妮会说“是他先动手的”之类的话,但她只是径直走过亨利身旁,到码头下方去了。

佩服。

亨利背着备用包,拿着步枪,跟着丹妮走到十七号船库。停在那里的“海盗船”有三十四米长。这是一艘全新的船,它的主人为这艘船买了全套崭新的设备——如果主人发现有人偷了他的宝贝船出海撒野,肯定不会高兴的。

“我们会用最崇高的敬意去对待她,并且会尽一切所能,尽快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是我的承诺。”亨利在心里对船主人许下诺言。

当然,船主人会不会把这个退休老特工的话当真就另当别论了,亨利自己也觉得这个承诺有点儿可笑。但是管他呢——和他过去二十五年的所作所为相比,盗船出海已经是相当乖巧的行为了。

丹妮跳上船,调整好角度,又用手背抹了一把鼻血。亨利把备用包丢到船上,把“海盗船”的缆绳解开,然后纵身跳到船上。

他清了清喉咙,丹妮回过头去看着他。

“在我们出发之前,有件事情你要知道——踏上这艘船就意味着你要和自己的过去说再见了,明白吗?”

丹妮再次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巴上的血。“从起床到现在,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我的命。只有一个人例外。”她拿出手机,把它丢到海里。

亨利走向船舵,启动引擎,忍不住笑了。

丹妮坐在乘客席上。虽然她一直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但亨利发现她到现在还在发抖。丹妮知道亨利发现了她的伪装,忍不住脸红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嘿,害怕不是弱点。知道害怕是好事。”亨利说道,“害怕说明你很警觉,警觉才有可能活命。”

“可是……”她停下来深呼吸,“以前从来没有人真的想杀我。”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承认一件让她很尴尬或觉得很可耻的事情,好像担心如果其他酷酷的特工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被当成目标,就会在中午吃饭时排挤她、不让她坐一起吃似的。

“重点是——他没能杀了你。是你把他揍得找不着牙了。这已经足够威风,能让他记住你了。”

丹妮一下子又有了神采,她刚才似乎根本没往这个方面想。“我确实很厉害,对不对?”停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你怕什么?除了蜜蜂以外。”

“溺水。”

亨利能感觉到丹妮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看。他驾驶着“海盗船”离开了码头,前往安全的港湾。

拉西特很少关注天气预报。雨天也从来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因为她忙得没工夫去在意天气。要不是因为现在被迫和克莱·韦里斯坐在一张长椅上,她也不会去留意今天是不是雨天。好在韦里斯还知道自己带伞,否则他们就要像一对鬼鬼祟祟的情侣一样,在雨中分享同一把伞。这个公园位于萨凡纳城的另一端,距离拉西特的办公室很远,所以她早上也无法去喜欢的咖啡店买一杯好喝的拿铁。一大早喝不到喜欢的东西已经很糟糕了,还要听这个浑蛋说话,可他却很享受自己侃侃而谈的时间。

“所以,”浑蛋开口了,“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拉西特深吸一口气,安静地聆听着雨水打在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别说教了。”

“简直就是一场兴登堡飞艇撞上泰坦尼克号的惨剧。”韦里斯兴奋的语气好像很期待看到这场景似的。

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可悲的浑蛋。拉西特心想,不过,如果韦里斯是其中一位乘客的话,我也会很享受的。

“我还没有决定接下来怎么做。”她语气生硬地说。

“亨利·布洛根和其他人一样,”韦里斯接着说,“在他们又年轻又愚蠢的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会信。但是他们变老之后呢?就开始觉得累了,又有良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新的兵种。双生子就可以解决这种问题。”

拉西特内心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把雨伞的尖端戳到他眼睛里面去。“不好意思,”她的语气更加生硬了,“我不允许。”

“我没有在问你的意见,”韦里斯尖锐的话语像一把刺刀一样伤人,“你想和上司说吗?尽管去,我相信他们听说了你那个失控的计划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雨下得越来越大,重重地打在拉西特的伞上。此刻,她感觉韦里斯的傲慢自大像蒸汽一样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不过这蒸汽却寒若冰霜。这个男人的胸腔里跳动的应该是一盆冻土,而不是心脏。

“我会把整件事栽赃给俄罗斯人。”韦里斯高兴地说,然后站了起来。

拉西特也站起来了。显然,这次谈话马上就要结束了。她简直等不及了。

“然后,你给亨利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在棺材上披一面国旗,鸣放21响礼炮,再发表一篇感人的演说,大家哭一哭就行了。他永远都会是大家心中的英雄,所有人的生活都会继续。”

“这不适合亨利。”拉西特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噼啪啪地打在人行道上,把她的小腿都拍湿了。

“拜托,”韦里斯说,“像亨利这种人,只要活着就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你就别装了。”

“你以前求人家帮你干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拉西特心里想,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直视前方,一副自我欣赏的样子。拉西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

“你有人选吗?”她问。

“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韦里斯说。

拉西特知道他的意思,心情越来越沉重。

同类推荐
  • 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

    本书以1482年的法国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天真纯洁的吉普赛姑娘爱丝美拉达、年轻英俊的卫队长浮比斯、道貌岸然阴险毒辣的主教代理弗罗洛、外形畸形丑陋而心地善良的敲钟人卡希魔多……作品以这些人物的关系为主线,讲述了一个具有15世纪巴黎风俗的鲜明色彩的奇异故事。美与善的化身爱丝美拉达最后被教会、法庭诬蔑为“女巫”、“杀人犯”,并被判处绞刑;卡希魔多终于认清了弗洛罗的狰狞面目,把他从钟楼顶上推下来摔死,来到刑场,抱着爱丝梅拉达的尸体遁入了墓地……丰富的想象,怪诞的情节,奇特的结构,构成了作者诉说人类与宗教、社会、自然的矛盾这一永恒的命运主题。本译本译文洒脱,多用短句,节奏明快。
  • 红杏出墙记4:丈夫的新情人

    红杏出墙记4:丈夫的新情人

    讲的是一个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江南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峰回路转,语言流畅自如,灵动传神,体现了作家高超的技巧和天赋。
  • 白鸦

    白鸦

    作者邢庆杰用朴实无华的笔触,从一个个温暖感人的小故事中,讲述了人间的真、善、美。情节生动,笔调幽默,立意新颖、情节严谨、结局新奇。读者可以从一个点、一个画面、一个对比、一声赞叹、一瞬间之中,捕捉住了小说的一种智慧、一种美、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一种新鲜的思想。《白鸦》收录了七十余篇微型小说作品,每篇都扣人心扉。
  • 公务员

    公务员

    这是一部以官场为背景的当代小说。主人公辗转于单位、家庭与家乡之间,在权力地位、爱情婚姻和事业成败诸种困扰中奔波挣扎,历尽波折和困顿,甚而尴尬与无奈,显现出社会现实生活的纷扰复杂,情节曲折生动,富有可读性。
  • 离开地球表面

    离开地球表面

    本书科幻元素满满,描写了未来世界的14个相互独立的故事。每个故事所处的时代各不相同。有的故事描绘的是150年内的近未来,有的故事描绘的是150-200年后的中远未来,有的描绘的是300年后的远未来。14个故事所属的时代背景不同,但都没有生硬的时代背景介绍。都是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慢慢展开对时代的介绍。将每个时代的时代特色在各个时代的小人物的背景、经历、价值观中体现、展开,以小见大。
热门推荐
  • 九重朝暮

    九重朝暮

    故事很短故事背景和设定和我上一个作品是一样的主人公不在辕宁换成了仁雪有兴趣可以讨论一下剧情欢迎来提意见
  • 黄泉渡口

    黄泉渡口

    天下是人类为主,万物共同的天下。天下有数不清的鬼,却并非全是恶鬼。鬼性亦有人性,人世亦是鬼世。在这个鬼神妖尸显现的大地,易天志是个极为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五行圆满,最适合修道,一方面风府穴大开,寿命仅两年;一方面他有幸得茅山真传,一方面又必须靠命续命……且看一个“幸”或“不幸”的茅山弟子,如何一步步续命,于鬼神之间,用手中绝仙剑,捉鬼除妖,逆转人世阴阳,维持人间秩序。
  • 此生不得爱上你

    此生不得爱上你

    她,出身戏子,一袭染尽红尘的衣,开腔便惊得满堂彩。他,堂堂一界战神,一身金戎战甲,战功赫赫,彪炳千古。他遇见了她,便一见钟情。十里红妆,只为求娶她。……………她手握着一把染着鲜红血液的长剑,他半跪在地上,只抬头问“你……可曾爱过我?”她冷漠地看着他,说出最冰冷的话“未曾。”可谁能注意到她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愫?她身负血海深仇,注定不能爱上他。
  • 不灭帝尊

    不灭帝尊

    我即生,诸天当灭!伴生神棺埋葬诸天,信我者得永生!林冥生于武帝世家,却天生九阴绝脉,不能修炼。家族破灭,使他悲愤觉醒伴生的天葬之棺,从此踏上强者之路!且看他只靠外功体魄,觉醒武帝血脉,最终武破虚空,成就永生,超脱轮回!
  • 娘娘是武帝

    娘娘是武帝

    苏晚晚魂穿成不起眼的小宫女,带着武学外挂,遇到头顶反派光环的七皇子,第一个想法是弄死他,第二个想法是远离他。临渊上辈子杀兄弑父,夺得帝位,却敌不过天命,登基五年因天生残脉暴毙于朝堂之上,这辈子他对皇位兴致缺缺,对苏晚晚志在必得,拜师苏晚晚,可以长命百岁,心动啊
  • 与阿哥们之旅

    与阿哥们之旅

    生活很小资的一个女人,就当要步入爱情的殿堂时,突如其来的穿越到了康熙末年。生活习惯和身份的双重压迫下,她将怎样欲火重生。身陷爱情的困境却无法左右。对命运是屈服还是反抗到底。争扎与徘徊在父与子,兄弟之间的情感到底要何去何从,看小资女变身美人心计
  • 扑街艺人爱摸鱼

    扑街艺人爱摸鱼

    死宅的快乐,很大一部分来自“无论何时都可以出门”;正如有钱的快乐,很大一部分来自“无论怎样都不是因为买不起”。周舟:正经人谁去当明星啊,做个欢乐肥宅他不香吗(?°??°?)
  • 友谊天长地久,

    友谊天长地久,

    主角鹿勋和花雪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却因为一个男人,两人之间发生了许多破坏感情的故事。。。。
  • 废材戏美男:重生三千后无限宠

    废材戏美男:重生三千后无限宠

    一日为师,终生为夫那么明显的道理以你的智商应该能够理解吧?废材女?不,她可不是,奸诈腹黑,才是她的本性。看上去千年冰山、腹黑狡猾,俊美无双的他,实质上闷骚无比。他竟然被这一个小丫头那么算计上了他的一世?那么他可要好好的算回来。腹黑百变的她竟然屡屡栽在他手里?她:“你不吻我不怕七窍流血?”他:“…………”她:“洞不洞房,给我一个字的回答!”他:“不!”下一秒某男被扒光。他:“行不行房给本王一个字的回答!”她:“不!”下一秒某女被扒光。[宠文宠文宠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