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印象中的阿坝是一片草原，那里牛羊成群，酥油飘香。我知道阿坝还有九寨沟是以后的事了，而且，以后到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我说的知道，一是那时热血澎湃地读到了诗人杨炼的那首著名的《诺日朗》，二是因为重庆摄影家田捷民在九寨沟的定格记录，使我被九寨沟的神奇和美丽所感动，我自己给自己做了决定，去九寨沟看看。
我曾经为田捷民“九寨风光”摄影展的全部照片配写了诗歌，可是没有人知道，我的那些诗歌的全部灵感仅仅来自照片。当时看到很多人在摄影展前拿着小本抄录那些小诗，我心里总觉得欠了人家什么似的，只好偷偷溜走。后来，在我生活的重庆，连续有两年的挂历都是我和那位摄影家的合作，“九寨风光”居然疯卖，取代了当时琳琅满目的美人、影星的种种挂历，几乎走进了家家户户。而我，也因此挣了些散碎银子。
这应该是我和九寨沟的缘。然而这个缘，却成了我近30年的一个牵挂。直到移居成都以后，那年仲秋时节，“九寨天堂”落成，应堂主之邀，与邓友梅、熊召政、穆涛等一行20多位文坛神仙进了九寨，了却了这个牵挂。
从成都到九寨本来已经通航，由于航班没有挤上，我们乘坐一辆大巴，一路浩荡。文人扎堆，又是漫长的旅途，难免在车上“贩黄”，那些淡黄色的段子也不伤大雅，倒是解决了长途的苦闷与无聊。段子一个接一个，要么是“回锅”，要么难得有笑点，都可以忽略不计。此行有两个机趣、谐趣的缺联，难倒了满满一车的文人墨客。
一是我抛出的李白故里江油的上联：“李白李太白李太太白李太太太白”，大家应对了几十条下联，都无法与之匹配，心有不甘。再就是随行一记者不知九月九寨的寒冷，穿一牛仔短裙随行，车进山以后，便有点扛不住了，在座位上不停地跺脚。这情形被长沙一位作家发现，随即从包里取出一件外套递给记者搭在腿上，同时抛出了另一“恶毒”的上联：“进九寨，穿短裙，不知沟冷”，好好的“九寨沟”三字被拆散之后，别生了一种邪性。这个上联也让所有的人无以言对，悻悻然。好在大家并无恶意，消磨掉了旅程的无聊，在不知不觉中抵达了“九寨天堂”。这时的九寨已经夜了，尽管什么也看不清晰，但是一路看得见车窗外隐约闪烁的灯火和灯火中迷离的海子，居然分不清在天上还是在地面。真真切切地有了“巡天遥看一千河”的感觉。
“九寨天堂”是沟里新建的五星级国际会议度假中心。老实说，在风景区里修建如此豪华的饭店，我是心存疑虑的，甚至还多少有些敌意，这也恐怕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只是大家把自己的感觉，各自揣在心里罢了。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感觉在我们住进以后，很快就开始消解。无论在大堂、饭厅，或者是房间里，所到之处，无不被强烈的藏、羌文化氛围所包围、所浸淫。渐渐地，我在享受豪华的同时，享受着这里独有的、几近神秘的文化，而这些文化的真实和感性，是所有风景都不能抵达的。
饭店是在一个偌大的玻璃罩子里的神奇的宫殿，藏味十足，羌味十足。饭店的整体是羌族寨子的碉楼造型，石砌的四壁、神秘的通风、自然的调温、迷宫一样的过道走廊以及炭火燃烧的壁炉，让我一落脚就开始全方位的领略和感受到了羌寨的风情。饭店大厅一反传统概念，而是一派大自然的生机，树木成林、草长莺飞、鱼翔浅底、天鹅戏池……这边跳锅庄的人在整夜释放激情，那边藏吧和羌吧各领风骚，烛火摇曳到天边发白。而这一切，该静的静，该动的动，互不干扰；室内和室外，简直就是浑然一体。我的疑虑和敌意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崇敬。在我眼里，整个饭店就是一件具有鲜明民族特色和现代理念、富有文化内涵和科技含量的艺术珍品，能够感受到“九寨天堂”在大自然里真切的呼吸。它已经不是一个建筑，而是九寨沟风景区里生长出来的又一道具有生命力的风景。
对于九寨沟来说，神仙池也是刚刚生长出来的风景，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那里有神水、有神女沐浴的池子。其实这样的传说已经没有多少新意的了，而且俗。不过，说这里集中了黄龙和九寨最好的景致这是真的。
从“九寨天堂”出发，我们往上攀登了一座海拔3000多米的山岭，然后又下到低地原始森林带，神仙池就到了。除了神仙池，其间的风景也是美不胜收。一路走来，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三绝，一是原始生态让你叫绝。由于神仙池位于川北秦巴山地的群山之中，又是刚刚开发出来，植被、珍禽保护完好，墨柏蔚然成林，阳光下举起亿万支金箭；红桦妖艳难敌，浑身挂满山盟海誓的情书，没准你会悄悄撕下一张带回去送给你的爱人。只要有心，低地原始森林和高山寒冷草甸的各种生态系统任你一一清点。二是神奇钙化让你叫绝。已经无法追溯年代了，被钙化了的树干和树枝在清澈见底的水里长成了白色的珊瑚，一根根笔直如初，一丛丛灿烂如花；更有那些被钙化了的水，已经永远定格在飞流的形态中，坚硬的瀑布借山势的落差挂起白色的帐幔，挂起了人们对这里永远的遐思。三是水的少女蓝让你叫绝。九寨沟的水蓝已经闻名于世了，然而神仙池的水蓝，又是其他的蓝无法比拟的。这里的水，蓝得纯洁，蓝得羞涩，蓝得情窦初开，那是一种少女蓝。使人时有想入非非之念，而又平添怜惜和监护之心。神仙池有了这三绝是福，我所祈愿的是，这应当永远是福。
九寨是天堂，在四川的阿坝。那里还有很多的海子和草场，有很多美丽的传说，而每一天，这里的传说都在更新，来这里的人，都可以成为传说中的主人公；就像这里在不停地生长的风景，生长自然，也生长文化。我想，我们在这里的每一个发现，都可以成为这里的生长的理由。
2004年9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