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
史蕴光(1904—1986),凤台城关人。他的名字,凤台县上七十岁的老人可以说无人不知。他曾就学于上海国立自治学院(后改为政治大学),毕业后在阜阳县立中学教书,继而升为教导主任,后又任蒙城中学校长。1937年抗日烽火四起,在民族危亡、生灵涂炭之际,史蕴光于1938年毅然放下教本,走进了岳相如领导的皖北抗日人民自卫军第四指挥部,被任命为上校秘书长。1939年,该部队被改编为一一七师,他改任该师秘书长,协理军务。师里重要文件与告示均出自他手。动即千言万语,鼓动人民群众积极投身抗日运动,曾博得当时知识界的赞扬,为抗日宣传、唤醒民众、拯救祖国命运作出了一定贡献。1940年后,战局日渐好转,阜阳省立各校次第恢复,史蕴光离开军界回到阜阳四临中任教,两年后转入凤台县阚町集天主教创办的金石初中任教,再后又任凤台中学校长。1945年抗战胜利,安徽省教育厅对省立学校地区分布作了部分调整,决定将颍州师范迁移到凤台,并改名凤台师范。1947年暑期忽秉初校长调出,史蕴光继任校长。同年秋,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凤台县境,阚町、展沟一带常有小规模战斗发生,凤台县城解放指日可待。凤台师范乃于1948年秋迁往淮南洛河街附近的方家楼一所小学招生教学。淮海战役结束,皖北各省立学校纷纷迁往芜湖。凤台师范即于1949年元旦宣布解散,史蕴光只身一人前往芜湖。
新中国成立后,史蕴光任教于芜湖二中,并任芜湖市民盟分部第二区委员。史蕴光学识渊博,擅长诗词,当时曾有诗集流传于世。1951年镇压反革命运动中,他蒙冤被戴上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送往普济圩农场劳改,这一去就是二十六年,20世纪70年代末,被释放回到蚌埠居住。在蚌居住时,他曾为凤台县城关镇、凤台县志办、县政协提供有关史料,为县教育局编写和整理过教育志。史蕴光是新中国成立前寿凤地区名副其实的教育专家、诗文学者,他培养出众多人才,功在社会,所以他回乡时,稿约酬唱应接不暇。荒芜先生在《还乡杂记》中有一文《不信人间还有我》曾对他评价说:“如果在解放以后,让他在他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工作下去,二十六年,他会培养出多少师范教育人才!可是只凭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就让他过着二十六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实在令人嗟叹!”
史蕴光的一生命运多舛,可他的死更让人喟叹。1951年,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让他过了“二十六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1986年,历史又跟他开了个大玩笑,芜湖市为他彻底平反昭雪,一纸通知,他异常兴奋,得了脑出血,不久被疾病折磨而死。史蕴光死前曾整理诗作一百八十余首,准备出版。诗稿寄给荒芜先生看过,诗中记录了他饱经忧患、备受折磨的苦难遭遇。在悼亡的两首诗中他写道:
一
苍黄大地起风云,猿鹤虫沙讵忍闻。
不信人间还有我,可怜室内已无君。
忍抛儿女几肠断,待续姻缘一旦分。千古长淮呜咽水,天涯何处吊孤坟。
二
一著南冠永失群,淮上犹忆影初分。此生有数休怜我,老泪无多尽付君。丝吐春蚕终自缚,血啼蜀鹃更谁闻?断蓬飘梗随缘往,目极江天日暮去。
史蕴光的夫人死于何年,又是怎么死的,都不得而知。诗的第二首头两句说明一入狱门,便成永诀。第一首的后四句勾画出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剧。“不信人间还有我”一语,曲曲传达了那种死别之前存亡莫卜的疑虑心情,沉痛得叫人不忍卒读。
史蕴光热爱教育,《杂忆续作》道出了他的心声。
沗为人师二十年,应闻笑指腹便便。
如何更向风尘去,不似朱云守砚田。
在诗中,他借汉代朱云归田后,终身授徒的典故,对自己不能重操旧业发出了无限感慨。
荒芜先生在他的《还乡杂记》中说:“如果我们是戏剧家或小说家,把史蕴光的一生经历,他的心情,他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忠实地描摹下来,那个剧本或小说,一定会比索福克里斯的《俄狄浦斯》更具悲剧色彩,比雨果的《悲惨世界》更具有现实意义而震撼人心。我们可以相信观众或读者都会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