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长长叹了口气,略带玩弄地看着齐九笙,手指不时敲打着桌案,嗒嗒声中也带着嘲讽。
“这闭门羹味道如何?”
齐九笙不理会他,只是问回来的侍从,“容沚公子都说什么?”
“容沚公子说他用不上,小的告诉他这是我家公子的心意,但他还是让小的把东西拿回来了。”
齐九笙沉思片刻,又问:“可只有咱们一家到过容沚那里?”
“小的去的时候,陆军医家的人也在送东西,据说长公子之前也派人来了,但都被退回去了。”
“陆军医?”
齐九笙看了看容白,他正无趣的趴在桌上,露出一只眼睛瞅着齐九笙思虑的样子。
“陆军医我见过,长公主的未婚夫。”容白漫不经心地开口。
“长公子派人过去不奇怪,他们一定也意识到容沚的作用,不过陆军医过去干什么?也为长公子而去的?”
“小的听见容沚公子和陆军医的家奴说,让陆军医把该还的还给他,别让他上门去要。”
“容沚真这么说?”齐九笙眼前一亮。
“原话,千真万确。”
“这倒好办,从长公主那边打听打听,看看陆子辰都藏了些什么。”容白懒洋洋说道,对着齐九笙嘿嘿一笑。
齐九笙领过容白的笑容,心中已自有主意。
容枫同样得到了容沚的态度,他一拍案几,桌上的茶杯随之颤动,茶水溢溅。
“真是给他脸了!他不领情便罢,我还懒得和他瞎掰扯!”
王后在一旁闷着气,嘟囔着:“这臭小子,真是不识好歹。”
“母亲,您说我还要亲自去把脸往他身上贴吗!他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容云出的这是什么主意!”
容枫自小没受过旁人冷眼,遇上这等事仿佛自己受尽了侮辱,他在房里转了两圈,觉得怒火憋在心里无法发泄,拿起一个莹美的花瓶重重向远处砸去。
“要不……咱们问问云儿?”
“问她有什么用,她要有本事让她去和容沚说。本公子在朝堂上有那么多大臣支持,我犯得着去倒贴一个容沚!听说父王要让他去打匈奴,那匈奴人生性凶猛,来去速度极快,先让他收拾好自己这个烂摊子再说吧。”
“你,这是你父王和你说的?”王后听了脸色阴沉下来。
“是啊,那天父王亲自找我谈的。”
“那……其他人知道么?”
“其他人?朝廷重臣都知道啊。”
“母亲是说,漓姬知道么?”王后睁大了双眼,迫切地看着容枫的反应。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容枫停顿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王后的意思,连忙又开口,“母亲不必在意漓姬知不知道,只要孩儿能做上太子,日后自有母亲想福的时候。”
王后听了多少得到几分安慰,但愁容仍旧。
“母亲只是,不想败给那漓姬啊……”
“您贵为王后,本身就是赢家。”
王后叹息一声,对容枫点了点头,神情若即若离,让他捉摸不透,也不好再提及容沚的事,只得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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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辰一边整理着桌上的草药,一边把控着药炉的火候,他做得纯熟,并且心满意足。
不一会儿,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走到雪儿身边,衣袖上也沾满药香。
“放一会再喝,加不加蜜糖?”
雪儿不回话,趴在床上闭着眼,陆子辰已经劝了她一天,却仍旧不吃不喝。
“你有脾气可以发出来,闷在这里没用的。”
陆子辰伸手抚了抚她泼墨般的头发,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你可以不对我动心,我只要天天见到你。”
雪儿睁开眼,见他看自己的目光仍然温凉如溪水,柔情若春风。
“我哥哥都没有这么强迫过我。”雪儿含泪说道,再无法领会他的温柔。
“我不是许斐星。”他边说边试了试药的温度。
“还有点烫,坐起来,我为你吃刚好。”
“我不吃。”雪儿把脸别了过去。
陆子辰不再多说,把她抱起来揽到怀里,没等她反抗,汤匙已送到嘴边。
“喝下去,否则晚上有你好受。”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雪儿从昨晚到现在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骤然湿了陆子辰的衣袖。
“我想你陪着我。”陆子辰嗓音变得沙哑,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说着,他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修长的手指来回抚顺着她的背部,不忍多用一丝力量。
雪儿越哭越剧烈,她最终放弃挣扎,抱住这个虽给她重创,却又唯一给她温度的男子。
最后,她哭得筋疲力尽,只得乖乖喝下陆子辰喂过的药,沉沉睡去。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陆子辰想是子霏向家里告了状,与老太医一起找来了。他拉好帘帐,一人走了出去。
容沚眼里的怒气让人寒颤不止,见陆子辰出来,那肃杀之气仿佛将人窒息。
“你知道我来要什么。”
“她哪也不去。”陆子辰从容笑过。
“陆子辰,连你也要和我对立了?”
容沚一剑指向陆子辰,一旁的侍从吓得连忙下跪,恳求容沚放过他们主人。
“你们下去,这没你们事。”陆子辰仍淡然向侍从们开口,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我虽不会动武,随你前后出征,刀剑都是见过的,你当我会害怕?”
“那你应该知道,我杀人的时候不看是谁,你当我在和你玩笑?”
“我自然知道。”
“陆子辰,把雪儿还我,咱们两清。”
容沚整个臂力都积聚在这把剑上,那剑锋已割破陆子辰的皮肉,只要容沚再往前一措,就可要了他的命。
“雪儿不会和你走,你杀了我也没用。”
“少废话。”
“公子,她就在我屋里,刚睡下,你可以进去抢。”
“陆子辰……”
容沚眉头紧锁,寒气森森,霎时间气力一冲,刺向陆子辰的肩膀。
陆子辰一手握住剑刃,猛然向后一退,手掌,肩膀,鲜血直流,他咬紧牙,虚汗已冒然于鬓发之间,疼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雪儿站在放门口,将这一幕看得清晰无差。
原来侍从悄悄溜进房间将雪儿叫醒,陆子辰因在药里放入了安眠的成分,雪儿起得很艰难,却被这一幕激得清醒。
容沚从没想过十二年之后,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和雪儿对视。见她娇柔无力,惊慌失措的样子,容沚刚才那股盛气凌人的姿态仿佛一下被浇灭,他缓缓收了剑,怔在原地。
“陆军医!”
雪儿跑到陆子辰身边,见那满手鲜血,一阵痛感在她心里感受得分明。
“没事,雪儿……到这边来……”
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陆子辰的衣襟,他用左边完好的手把雪儿搂过来,避免让血沾到她身上。
陆子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吃力地看向容沚,用尽力气,对他轻蔑一笑。
容沚心知一切都是徒劳,但还是走近雪儿,眼底黯然神伤。
“要是你觉得在这里快乐,我不强求你,若有朝一日你觉得委屈,随时找我。”
他知道他说的话毫无意义,再过不到十日,他将奔赴边邑,大漠扬沙,茫茫苍穹,长城饮马,不问归途。
但是,万一呢,他想着,边想边转身离去。
庭院里的人都长长松了口气,只有陆子辰注意到雪儿的目光一直注视到容沚走远,他左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胳膊,雪儿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他身上。
侍从们按陆子辰的吩咐准备着药物和一盆温水,雪儿帮他解开衣服,那伤口让她看得浑身发麻。
她小心为他擦拭着肩膀,手臂却控制不住地发抖。陆子辰一把握住雪儿的手,放到唇上吻了一下。
“对不起……”雪儿的声音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兽。
“又哭。”陆子辰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在自己手上轻轻揉去。
“是我害的……”
“与你无关,别想太多。”
“对不起……”
“没事的,来帮我上药好么?”
雪儿点点头,手仍然在颤抖。陆子辰强忍着钻心地疼痛,带着笑意看着她。
“现在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了?”
“留着我你还会有更多麻烦。”雪儿垂着眼不敢看他。
“你在身边,我什么都能过去。”
雪儿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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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昨天一天没见你往街上跑啊,是挨你家主人骂啦?”
“哪的话,可差点出人命了!”
“怎么了这是?”
“哎呦你是不知,那容沚公子拿着剑,要杀我家主人。”
“啊?为什么呀,你家主人不是他的军医吗?”
“前些日子公子托我家主人医一个受伤的姑娘,现在公子来要人,谁知道,我家主人也看上那姑娘了,不想还,把公子惹怒了。”
“谁家姑娘,能让你家主人冒这么大风险,他不怕得罪公主啊。”
“我们主人可是把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把小姐都赶出去了。唉,也不知道那姑娘有什么好,就是一个竺安大将军的妹妹,哪比得上公主啊。”
“是让人摸不透。”
“管他呢,咱们这种人能有媳妇就不错了。诶,你可别把这事给传出去啊,这要闹大了可不得了。”
“放心吧,我的嘴你还不知道,严实的很。”
“那就行,我去忙了,回见啊。”
“诶,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