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占领辽州已过三日,胡人已占领辽州全境,李从一未雨绸缪,早在几年前便定下了政事策略。
由于胡人是外族,若是在辽州管理不善,很容易引起百姓暴动,如此便会荒废了农田,耽误耕种,没了粮食和钱财,那么占领辽州便是得不偿失。
于是李从一决定“劫富济贫”,打压豪绅世家,安抚普通百姓。经过三日的整顿,辽州的豪绅世家几乎全部被剥夺了特权,李从一用雷霆手段,愿意交出全部家产的,可保留十分之一的土地,不愿交出的,直接抄家灭族。从豪绅手里收回的土地,按人头分给普通百姓耕种,百姓只需每年缴纳农税即可。
告示一出,原本躁动的辽州百姓瞬间平复,甚至很多人都拍手称赞,有些被辽州世家拉拢的村落,本来是要给胡人使绊子,闹事情。一听说这个政策瞬间倒戈,向胡人举报主谋者。仅仅数日,辽州百姓箪食壶浆欢迎胡人的官员进驻城镇村落。
李从一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原本愤愤不平蠢蠢欲动的辽州世家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上,失去了民心,便翻不起浪花。
一座座府邸被攻破,一亩亩收缴自世家的良田被分发给百姓。民众情绪高昂,有了自己的土地,抛弃了世家的附庸和奴隶的身份,这令他们对李从一感恩戴德。
二夫人冷冷的看着辽州的状况,心底里升起无力感,李从一不仅治军严谨,治民也有如此手段,若是他要抢夺可汗之位,自己该如何是好?
就在一切事情都井井有条的进行之时,李从一又突然离开了辽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起离开的还有十七。
二夫人得知消息,瞬间觉得有事发生,因为李从一行事有个习惯,这个习惯旁人可能不会发觉,但是她对李从一此人研究极深,她知道李从一经常会独自行事,但是如果是小事,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离开,如果是大事,他必然会带上十七!因为十七是祭祀殿指定的传人,李从一和十七同时出现,任何胡人的异动都可以被轻易的弹压下去。
她此时迫切的希望知道李从一去了哪里,可惜她如今身在辽州,一切对外消息都被李从一的人给掐断了,好在李从一离开其他人不敢顶撞自己,如果自己坚持要离开,蒙都他们也不敢阻拦。她决定明日一早便回寒关,到了寒关她便有了草原的消息。如此一来她就能推测李从一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事情。
从女人的第六感来说,她隐隐约约觉得李从一此行会跟自己有关!极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难道李从一此去是夺可汗之位?”她不敢往下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怕是失了先机只能坐以待毙了,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狄木能做些什么了。
被二夫人寄予厚望的狄木此时身在草原,他比二夫人更加急切!自从二夫人离开寒关,他们之间的联系便被掐断了。他不知道二夫人现在身在何处,他只能祈祷二夫人能够早点回来草原,再晚就无力回天了!
因为,可汗死了!
可汗死的并不突然,三日前,可汗从昏迷中醒来。他自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自己身躯已然腐朽,他必须抓紧时间布置后事,于是李从一第一时间从辽州星夜兼程赶回王庭,胡人各族的首领也都接到通知,前往王庭议事。
可汗虽已病入膏肓,但是神志清楚,他在召集众人后只是宣布了,由小可汗阿布继任可汗之位,由于阿布年幼,四王子李从一辅政,直至阿布年满十七。在此期间阿布拜李从一为师,待其成年便要还政。
李从一奉诏,并在十七的见证下向祭祀殿发誓,愿意在阿布十七岁之时还政于王,而且自愿放弃兵权,归老田园。
可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指派了各部首领一些辅助职责,要求各族务必同心协力,保草原一统,部落之间不得征战,任何纠纷都可由王庭来裁决!
各部首领也都誓言领命。
可汗看了看四周这些人,最后郑重的宣布了最后一个遗嘱“令二夫人殉葬!”
此言一出狄木瞬间绝望!
而可汗在说出此话之后便含泪闭目。可汗殡天!
按照草原习俗,可汗遗体要运送到天山之巅,以天葬其身,十七被祭祀殿指派为葬师,担任背负可汗遗体登天的重任。
而要殉葬的二夫人,却只能回到王庭接受生火葬,就是在王帐中被活活烧死,直至化为灰烬。
狄木此时异常焦急,他想通知二夫人,让她拿主意,到底是遵可汗遗嘱甘心殉葬,还是要逃走,至于起兵反抗这是狄木根本没去想,因为这是自寻死路,他可不想给这个疯女人殉葬,狄木觉得能给她谋一条生路已是自己最大的恩情了。
天安二十一年八月十三,还有两天便是中秋,二夫人回到了寒关。此时寒关的守军都已知晓可汗的遗嘱,知晓二夫人即将享受殉葬这一无上荣光,对二夫人都极度敬重。
二夫人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不禁有些诧异,高傲的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李从一派的人来到她面前,告知可汗归天,其子阿布继位,请她去王庭准备八月十五的继任大典。
二夫人喜出望外!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的儿子居然毫无阻碍的继任了可汗“看来李从一还是守信用的,没有从中作梗”她内心欢喜,甚至对于李从一的敌意的瞬间不见,反而觉得李从一此人甚是“可爱”,长的又很英俊,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跟他走的更近一点。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无聊。
过了午后,李从一派来的侍从备好车马请二夫人登车回王庭,早已迫不及待的二夫人欣喜若狂的打赏了所有随从一锭金子。
当狄木的人得知消息赶来时,二夫人已然踏上了归途。
由于二夫人的催促原本需要两天的路程车队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抵达了王帐,虽然一路疾驰颠簸不堪,但是二夫人却毫不在乎,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继位大典更重要了!
八月十四日午时,车队抵达王庭,李从一率领各部首领在王庭城门口迎接,场面十分隆重,狄木站在李从一身后,见二夫人容光焕发的下车,心里暗自叫苦:“怕是二夫人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吧。大局已定,自己无力回天,一切准备就此作罢吧。”
在百族首领的簇拥之下,二夫人骄傲的进入王庭内廷,此时他的儿子可汗阿布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二夫人知晓,刚想喊出“孩子”,却被李从一打断“夫人,今时不同往日,阿布可汗继位,您也是臣民,您该先向可汗行礼了。”
二夫人愣了一下自知自己冒失之下失了礼数赶忙下跪行礼。“先可汗夫人狄燕舞参见阿布可汗尊上。”
阿布起身扶起自己的母亲,“母亲请起,一路颠簸母亲幸苦了,还请母亲去父汗的王帐之中歇息一日,明日参见大礼便可。”
二夫人谢恩起身告退。一队侍卫互送她进入王帐之中。这令她更加得意,觉得这是自己儿子赋予的无上荣光。
狄木见她进入王帐,内心又翻起挣扎,狄燕舞跟他同出一族,从小青梅竹马,原本他打算待自己立下大功便回来迎娶她,可是不想被她拒绝,而后嫁给了可汗。从此他们便是主臣之分。
狄夫人虽然对自己情如纸薄,可自己却是依旧于心不忍,他想做最后的挣扎,只要她愿意,他即便拼死也要带她一起亡命天涯。
王帐虽以“帐”为名,却不同于普通的部落的那种帐篷,王帐是以石料筑成,只是可汗念旧不愿抛弃传统,所以建筑外形已然是一个巨大的帐篷的形状。
王帐周边如今守卫森严,只许进不许出,任何人都不例外。
狄木一直等到深夜,才寻觅到一个机会,此时侍卫轮值,他们狄族的四位士兵当值,他身为狄族首领正好借此溜了进去。
“燕舞,你可愿意跟我走?”狄木冒失的开口。
“我为何要跟你走,明日之后我便是这草原的主母,相当于楚国的太后,你要带我走是何居心!”
狄木悲怆的摇了摇头:“燕舞,你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啊!你可知道明日之后,你便要魂归天堂?”
“你胡说!如今谁还敢害我!”狄夫人冷嗤。
“可汗遗言,要你殉葬!”狄木木然的说出。
狄夫人彻底呆滞下来,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狄木:“你撒谎!可汗怎会害我性命!而去,我儿已是新任可汗,他绝不会看着我去死!”
狄木悲伤的看着她:“燕舞,可汗遗命受祭祀殿认可,谁敢不从?”
狄夫人眼神呆滞:“祭祀殿认可?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了?不行!我要去找阿布,我要他救我,我还年轻我不能死!我还不想死啊!”她崩溃大哭起来。
“出不去了,我之前派人去寒关寻你,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不要回来。可是你却先走一步,他们沿路追赶,而你却又心急的赶路,他们疲劳之下根本追不上你,如今你自投罗网,已经无济于事了!”狄木黯然道:“我今日来就想问你,可愿意跟我走,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抛弃一切哪怕是带你亡命天涯也在所不辞!”
狄夫人倏然抬起头,求生的渴望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狼狈不堪的点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求你带我走,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东山再起,我就能夺回我的地位,你带我走,快带我走!”
直到此事她还对权势恋恋不舍!狄木内心挣扎,自己真的要带她走吗?她如此的不甘,自己带她离开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