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随处可见,能精雕细刻伴着皇宫大臣受人膜拜,也能被人打磨把玩,或定型打磨锄地耕田,这跟木头,不长不短,不弯不直,又不是天生贵材,只能当个柴,横七竖八被人丢在一边,等着送进炉火,或是做饭,或是取暖,变得焦黑粉碎,或许这就是它的一生。
可本是一根而生,谁不愿意成为参天主干,享受阳光,成为广厦之柱,但是它没有选择,它本就是在边边角角,它的命运就是当柴,一根废柴,一根只能做饭的废柴。
十岁的他手里正拿着柴,眼睛看着那炉中的火,焰火烤着他的脸红红的充满了血丝,他仿佛和这火这炉融为了一体,沉稳坚毅,熏黑的轮廓也透着还不成熟的俊朗,他大大眼睛盯着火蛇,一动不动,他心里仿佛也有着一个火苗。
他从记事起就在圆觉寺,据说是方丈把他捡回来的,可是方丈一句话没说就把他扔到了火房,仅仅给他取了名字秦凝,这不是一个和尚的名字,他自然没有被剃度。
“秦凝,在发什么呆,火都没了,饭做不熟,为师也得和你一起挨骂”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功?”秦凝天真的问。
“练功有什么好,你看我一辈子练不练功有什么关系,为师把饭做好就是最大的功”
“我要是能像师兄们那样练功就好了”
“你又不是和尚,你连法名都没有,别瞎想了。”
“那我的烧多久啊”
“跟着我烧火做饭,说不定哪天方丈吃饭吃得好,让你干个库房官员那就好了,整整经书,可比这轻快多了”
柴也是不好烧的,险峰山林茂多雨,柴潮湿不燃,火苗如丝丝游烛,秦凝要不是用了他师傅教他的方法自然烧不旺火,这是行嗔的绝招,也是他自称的“不传之秘”,用他的话说,险峰山武功他连阁主养的猴子都不如,可是烧柴他可以排第一,是他唯一会的不算武功的武功。
有的人天生是柴,就像有的人天生就是烧柴的一样。
这里安静,仿佛与世隔绝。外面师兄的练功完喧嚣反佛是两个世界,他们谈笑风生,他们意气风发,他们生怕练的别人不知道,他们好像注定要成为以后的首座或者阁主,当着别人的师父。
“光说有个屁用,练功又不是说书”,一个糟老打破了这次讨论。
他是慈方,辞海大师唯一的师弟,辈分高高在上,他本来是个大人物,可却没人把他当成人物,如果不细看你会把他的僧服当成渔网,午日的阳光晒在他锈斑斑的光头上,好像映出灰尘在翻腾,走进了仿佛闻到衣服里有一股藏了腐肉的馊味。
“你们这么厉害,不如比试比试”慈方拿着酒葫芦靠在树旁,看着一众孩童,仿佛居高临下。
“厉不厉害关你什么事,你又想骗我们钱了”一众孩子嬉笑道。
“你们懂个屁,我随便比划一下,就够你们在珈蓝会上用了”慈方最近好像漏疮犯了,手里拿个草甸子,往树下一扔,坐下来了,看看身边稀稀拉拉的五六个年轻僧人,呷了一口酒,甚是不屑的道。
珈蓝为守护佛法的护法菩萨,圆觉寺每三年举办珈蓝会,意在勇猛精进,伏魔护法。圆觉寺险峰山主峰和四座侧峰的苦、集、灭、道四阁各派16岁以下弟子比试,获胜者不仅可得主持辞海大师奖励,甚至可到观澜洞参悟。
寺里的的珈蓝会三年才有,可是慈方和尚的讲武却时常有,慈方和尚到了吃饭前,就会坐在厨房门口的大槐树下给种弟子讲讲武功,让年轻弟子相互切磋给他看,用他所谓的精髓给他们指点,但光说话的事情慈方和尚才不干,要学他的招式的花钱,因为没有钱他就没钱买肉吃,没钱买酒喝,所以慈方老和尚候在厨房门口的时候肯定是没钱了。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值钱的,所以听到慈方和尚要要叫他们比划,众孩童更是起哄大笑,“你上次在地方滚了两下就叫什么拳,莫非是跟乌龟学的,我们才不和你学”。
拳都是站着打的,躺着打的自然不是拳,那肯定是在骗钱。
慈方和尚听到也不恼,只是看着一众孩子的嬉笑。“你们觉得我教的是王八拳,那你们今天给我看看你们不是王八拳啥样”
年轻人往往爱热闹,更爱看看谁更强,所以每到慈方和尚说武的时候,虽然知道这老和尚又来骗人了,但他们也都借这个机会相互切磋比试,看看谁的武功更高,谁离那珈蓝会更近。
秦凝,送着柴,扇着火,外面的吵闹声,叫好声,老和尚的牢骚声不绝于耳,偶尔也有也有小和尚被打的疼了的哭声,每到这时候,秦凝心里觉得其实烧火做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累总比疼要好,事情再枯燥,总比鼻青脸肿好的多,秦凝当然不愿意疼,更不愿意鼻青脸肿。
秦凝,低着头,出去取柴,他躲着他们走了一个大圈,他不愿意让其他孩子注意到他,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烧火做饭并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熏黑的脸也不好看。
但还是有人看到了他,慈方仿佛从人缝中一眼找到了他,或者他本就一直注意着他。
“秦凝,过来让师叔祖看看”慈方对秦凝招着手说。
“秦凝,你今年多大了”慈方让秦凝走进人群,笑着问道。
“师叔祖,我从小就在寺里长大,在寺里十年,也十岁了”
“十岁也不小了,你都会学会什么了”
“回师叔祖,我和师傅在这里学烧柴做饭,其他的还不会”。
“他可没有钱,你见树就要打枣啊”一众孩子笑着起哄到。
“真的什么都不会,你练得不好不怕,师叔祖又不会笑话你,说不定还能教你两下”慈方仿佛颇有耐心的看着秦凝道。
“师叔祖,我真的就会烧柴”
秦凝就会烧柴,可慈方不信,他不信他师兄带回来的孩子仅仅就是让他烧柴,他好几次看着秦凝做饭起火做饭,挑水,可是他好像真的就是在烧柴,他仿佛特别的失望,他忍不住想再问一问,再试一试。
“他们和你年龄也差不多,要不你和他们比试比试,让师叔祖看看你根基怎么样”
“师叔祖,我不敢,我没练过武功啊”秦凝仿佛心一下沉到了地上,谁也不想被人打,更不想受伤,他不可能比的过他们。
“有师叔祖在你怕啥,你师兄和你年龄都差不多大,他们练的狗屁功夫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些孩子虽小,但圆觉寺盛名广播,慈海大师是当今修真泰山北斗,教出来的又怎么能是狗屁功夫。更何况这些孩子从四岁便从山下被各个武林家族送来学艺,修真世家,富甲大户自不用说,而且又根基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只有十几人才能参加的珈蓝会在这比武切磋,只等以后哪天学得真传,还俗回家,成为外传弟子,也自然能有一号。
“师叔祖,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就放过我吧,我还得回去烧火”,秦凝满脸涨红,十分着急道,是的,烧柴才是他的活,他本来就不应该在这。
“这样吧,你师叔祖教你几招你去试一试,让他们老说我坏话,这可是师叔祖的命令不能不听”。
风吹过一棵树,带起的不光是一缕摇曳,也可能带下一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