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何乐卿的花木坊才刚刚有点起色,每日起早贪黑,一个人打理坊内里里外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邻居花大娘怜她一个姑娘家带个孩子还得讨生活打理坊间生意不容易,便主动提议白日里帮忙照看小念初,她家孙儿元宝也有个玩伴儿。
起初何乐卿觉着太劳累花大娘了,毕竟带孩子就是件劳心费神之事,况且还是两个,这如何说得过去。
但她目前确实是需要有人帮忙搭把手,撑起这个铺子也搭了不少银两,却是没有再多余的银两来雇人的了。
花大娘看出她的心思,说道:“大娘看你一人忙里忙外很是心疼你一姑娘家家的,帮忙照看你家闺女大娘我也是有私心的。
你也知道,大娘我家老头子去的早,打了几年仗就只剩一副白骨,两儿子也不在身边,大媳生下这孩子就没了。
现如今就这么个孙儿在跟前,连个写信念信的人都没有,知道姑娘你能识文断字,这往后还得麻烦姑娘你呢。”
何乐卿知道花大娘心疼她,怕她心里过意不去,但这一番话确实让她放下心中的负担,对花大娘更是满心感激,心中暗暗决定不管平日里还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怠慢了花大娘,她今后一定要报答她。
所幸小念初知她日夜甚是奔波辛劳,每日早早醒来后不哭也不闹,甚是乖巧地跟着她去花大娘家。
何乐卿起初还担忧她会不习惯,每天出门前都会安抚好小念初,但每次反而都是小念初奶声奶气的安慰她,“娘亲~,念初等娘亲回家,我不会哭的哦,娘亲要早点回来哦~”
每每此时何乐卿觉得再怎么辛苦都值了,即使现如今清贫忙碌了些,但好歹日子算是安稳下来了。
经年往事,其中艰辛劳苦也只有花大娘明了,有了花大娘照顾小念初,何乐卿将花木坊打理的越来越有声色,临香镇的各大名门望族和达官显贵们也都特请她为自家府邸培植奇花异草,上到林府下到街贩都是花木坊的常客。
篱笆院子里的一阵肉香简直诱人,咽了咽口水何乐卿进了院子,看到念初正和元宝在院子里乐呵呵地玩蹴鞠,不忍心打扰两个孩子的欢趣。
径直来到厨房,花大娘正在一团云烟氤氲中挥汗翻炒,锅里的红烧肉色泽棕红,油香扑鼻,何乐卿满足的猛吸了几口香气。
花大娘看到何乐卿这馋猫模样,笑道:“阿卿真是越来越馋了,看看你这模样跟饿鬼投胎似的,今天可饿坏了吧。”
“主要是咱们家大娘厨艺越发精湛了嘛,这不我这肚里的蛔虫都不知绕了多少回了。”何乐卿嬉笑贫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女之间日常的谈笑。
“今晚就在我这吃,元宝他爹回来有几天了,前几日你也忙没喊你来吃饭,今日就过来一起吃,等会儿把思音那小丫头也喊过来。”
“好,大娘可还有什么要我搭把手的?”折了根柴火伸进灶间,何乐卿探头问道。
用过晚饭,和花大娘商量着听学一事,但她们一去花坊无人照料,想着总得有个信赖可靠之人帮忙打理一二便好,倘若魏大哥能帮忙打理便再好不过。
何乐卿原也只是想试着问问,但不曾想魏大哥出奇的爽快,一听她们要进城听学,缺人帮忙看着花坊,便爽快的应下了。
自己虽是一介武夫,对之乎者也是没啥兴致的,但往日也去过花木坊帮过一两次忙,这照顾花花草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嘉元年间边关较为太平,除去西北边关番邦小国偶尔试探性的小打小闹,倒也没什么战事可言。
天子体恤边关将士,下旨恩准部分官兵将士回乡故里探亲,又巧逢新帝帝冠大赦天下,为庆皇恩浩荡,举国上下无不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连着庙会庆典也一直持续到佳节中秋。
翌日一早,天色刚起,何乐卿还未到花坊就看到一个直挺挺的身影,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门口多放了根柱子哩。
到门口,看着一身褐色短褂,肩头略带薄露的魏大哥,何乐卿即是感动又是钦佩,急忙道:“早啊魏大哥,久等了吧,快请进。”
忠实憨厚的魏家老大拘谨的搓了搓手笑着说:“在外行军打仗早起惯了,不碍事,妹子有啥活你尽管说。”
穿过堂内,何乐卿走在前头,边走边回头说道:“这次进城带念初听学,花坊就拜托魏大哥帮忙照看了。
你也晓得这些个花木各有各的脾性,有喜阴耐寒的,像绿萝、白玉簪、香桃木,每日浇其根部一次即可;
也有喜阳不耐湿的,如落霞梅、杜月娘、富贵杉,喜好日头直晒,但忌积水。”说着将一盆绿叶白边,花色红艳的银边天竺葵搬到东边廊下,魏大哥紧随其后也抱着一盆天竺葵到廊下。
“但魏大哥不用担心,回头啊,我让思音将这些花木的养护方法誊写一份,给魏大哥参看参看,这几日要多劳累魏大哥了。”
“邻里街坊的帮点忙这我应该做的,况且这几年我娘和元宝也多亏有你顾着些,我和二弟都不知如何谢你才好。”魏家大哥在一簇葱绿中直起身真诚说道。
两人互相道谢一番,简单聊了两句花坊日常打理之事,便开始忙活起来。
天色微亮,远处白烟霭霭,街边渐渐热闹起来,清晨花坊通常较为清净。
忙活了一阵,堂前思音早已把早饭准备好,刚梳好两个小抓髻的念初一溜烟似地到庭院叫娘亲用早饭,看到魏家老大在搬弄花盆,糯糯的叫道:“魏伯伯早~”
“早啊念丫头!昨夜睡得可还好啊?”对于晚辈,魏家老大亲近热络,直爽爽的和小念初打招呼。
“昨夜睡得可香了呢,过几日娘亲带我进城听学,我可是每日都掰着指头算日子呢,连元宝哥哥都羡慕的紧,恨不能也一同随往哩。”念初一说到听学之事眼角眉梢都充满着期待喜悦之情。
“元宝要去的话,我们带他一起去便是,莫教他心中难受不是?”刚将一盆晚香玉搬到东边檐下的何乐卿听念初说元宝也想去豫章城,便主动向魏大哥提议道。
魏家老大像是早知道她这提议似的,忙推辞道:“元宝这孩子我晓得他哩,他也不是读书那块料,平日里一碰这书就瞌睡的紧,只爱舞刀弄棍的,这性子倒是随我。
他说羡慕哪是为了听学,不过是想进城瞎玩瞎闹,你们进城除了听学,也有重要的事要做,哪经得起他这番折腾不是?”
何乐卿还想再说什么,但想想自己确实没有太多心力顾着两个孩子,也就此作罢。
吃过早饭,和思音、魏大哥交代花坊一些事宜后,何乐卿便送念初去私塾,顺道和夫子商议去豫姜城听学的准备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