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说天上的事儿,姜曜知之甚少,可关于阴曹地府,从姥爷绍清仁的书中却是没少看到,而且绝大部分讲的还都是地府之事。
火门之后的世界,不同与不周神山那样的纯白光亮,反而是无尽的幽深黑暗,向下看,看不到尘土大地;向上看,望不到日月星辰。前后更是黑的没有头绪。
姜曜说是走在了两人中间,可唯一能看见的却是牛头马面手中紧握的钢刀钢叉,毕竟这千年阴铁铸就的器物,阴寒至极,冒着寒光。
虽是姜曜中间走,可两人也从来未管过姜曜的行走方向,反而是任他而去,两人只管跟着就够了。而这姜曜也是后来才知道,黄泉路上走,靠的就一条心诚则灵,千万年来,无数的亡魂总会发问拘魂使者一个问题,那便是你们带我去哪儿?使者回答黄泉路,亡魂便会从心里认定了这一地界,从而再也走不失。
“我说啊,牛头大哥,马面大哥,咱这是要接着去那啊?我是下十八层地狱还是投胎转世啊?”终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命的不怕卖命的,不大离的功夫,姜曜便又朝着身前巨人大喊大闹起来。
“见人,别的不知道。”牛头没再开口,马面冷声答道。
姜曜当然也相信牛头马面之间的默契程度,便再次陷入沉默里,细细的琢磨再说什么话能套出关于姥姥的踪迹来。
“小子,再敢动心思,看见路边的花了没?我俩个把你变成它,你再也就离不开了。”马面指着前方不远出的星星点点闪动的红光威胁道。
“那是什么?”
“彼岸花。”牛头闷声说。
姜曜当然听说过这黄泉路上开的奇异花朵,两人不阻拦,姜曜就朝着繁星般的花丛走去。
当走进了彼岸花丛,看清了红色的光亮竟是齐膝般高大摇曳的火红花朵时,姜曜忍不住弯下身子看个清楚。
“行了,快走。”马面冷声说道。
姜曜不敢不听,继续从花丛中行走,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喜悦,原来古书中所讲的彼岸花,在黑暗虚空之中,竟能绽放的如此娇艳热烈,火红的甚至散发着光芒,点缀着这枯燥冷清的黄泉路。
据说这美艳的花朵是由一个个亡魂所化,正常的灵魂,死后经由土地庙开始分两路,一路朝着天堂或者佛家所说的极乐世界走去,而另一方就会进入阴曹地府,阳寿未尽或者非正常死亡的孤魂野鬼进不了冥界,只能是在黄泉路上飘荡,久而久之,就会化作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虽花名绝美如同其花,可也正是对着转世投胎的无休无止的期待……
三人走在花的两侧,越往里走,花越多,越妖艳。仿佛花朵的灵魂仍旧存在,还在向日日夜夜过往的千万亡魂轻轻诉叹。
齐膝过腰的花朵逐渐随着花势的迅猛,而变得更加娇狂,碍于牛头马面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可还是躁动起来,轻微的奇异舞蹈着。
当然了,这万千花朵,怎么能不羡慕一个即将走过黄泉路的亡魂呢?羡慕至极便是恨,妖冶的花朵更想把这个体质奇特的小孩拉入花海,成为彼岸花的一员。
牛头马面默契的将钢刀钢叉戳在看不清是何材质的路上,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每一朵火红的花朵全都在巨响声中停止了躁动,变回一朵安静的花。
姜曜猛地想起时间黑洞的传说,伸手去看手表,发现指针竟真的停止了转动,连走了多久都没法估计。
花的尽头,出现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阻断了黄泉路,也让三人停下了脚步。
河边稍微住脚,河面的风扑面而来,腥风拂面,让早已记不清多天没有吃过五谷杂粮的姜曜还是弯腰蹲在河边干呕起来,而无意细看血黄色的河水,更是忍不住吐尽了满肚子苦水。
牛头马面司空见惯,等姜曜稍微缓过点来。牛头低身一把将姜曜搂在怀中,两人凭借着高大的身子平蹚过河。
越是恶心,姜曜越是好奇看个究竟,心想这传闻中的忘川河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可低头看去,这那里是河,分明就是数不清的亡魂孤鬼、虫蛇百害在一条坑里不断的挣扎蠕动,甚至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姜曜存一口唾沫,将口腔清理干净,忍着不再去看着匪夷所思的一幕。反而被桥上热闹的所吸引住。
一个个亡魂不断的登上一座大台子,在上边驻足观望,远远望去,虽不得其神情,却能感受到这望乡台千万年来积攒下的留恋不舍之情。
下了台子,亡魂一一上桥,一个把背快佝偻到地上的老婆子就在桥的另一头一碗又一碗的盛汤水给过路的亡魂喝。不愿喝的亡魂被鬼差拳打脚踢,甚至是直接灌在嘴里;有的想忘记痛苦,反而一伸脖子,将那一大碗汤水一饮而尽。反观那些实在是不受管教,那一约束的,直接被鬼差从桥上扔下,丢进忘川河中……
姜曜不顾牛头的前行上岸,只是看着桥边老婆子,原本阴阳两隔的人,此刻却有了一种久违相见的感觉。
两使者蹚过河,牛头将姜曜放在地上,正对着一块褐红色巨石,马面一把手拽着姜曜的肩膀,朝石头前放了放,可是石面却依旧光滑如镜,没有显现出任何东西来。
“三生石?”姜曜张开酸臭的嘴巴说。
“小子识货,这几千年来,你还是头一份照不出前世今生的凡人。”马面投来异样的目光。
而姜曜却就此蹲坐下来,这一路上经历了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三生石,距书中所言地府景物,竟然已走了小一半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