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又见到了孙四满。
孙四满的脸庞依然如此苍老,少年般的眸子依然充满精神。他身上只有一点变了——多了一层看不见的杀气。
郑飞感受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仇定也感受到了。
所以,冷汗再一次浸透了郑飞的衣裳,可仇定却依然面无表情。
“请坐。”孙四满只说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仿佛充满了魔力。
郑飞坐了下来,孙四满让他坐下他绝不敢站着——孙四满一向说一不二。
“你也坐下。”孙四满望向一旁的仇定。
“不,我不能坐。”
“为什么?”孙四满脸上已经有了怒容。
“因为我没资格。”仇定的声音依然冰冷,“你让郑飞坐是因为他有胆量来这凶多吉少的鸿门宴,可我却没这资格。”
“你不是也来了吗?”孙四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
“我是因为郑飞来才跟过来的,我本身是不敢来的。”
“但现在,你有资格坐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你敢说实话。”
仇定坐了下来,坐在郑飞的旁边,孙四满的对面。
这是一张不大不小不圆不方的桌子,说不出是什么形状,可不管是什么人坐在旁边都会感觉很合适,很舒服。
很快,空无一物的桌上就摆满了菜——是两个女人送上来的。
一个特别美,一个特别丑。
“没想到当年在洞庭湖一带活动的刘氏姐妹也被你收拢了。”郑飞望着孙四满说道。
刘氏姐妹,美的叫刘怒,丑的叫刘温。刘怒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却不好,刘温虽然长得丑但脾气却出奇的好。
这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的事。
江湖上的人还知道一件事。
刘氏双剑,一主一副,一子一母,一实一虚,招式狠毒,剑走偏锋。
江湖上能战胜她们的人恐怕不太多。
可这两个人怎么会给别人端菜呢?
孙四满不是别人。
他是孙四满。
“我想让你们死很简单。”孙四满说,这是句实话,让所有人都相信。
简单,确实很简单。
要是在龙船外面,郑飞他们有刑部,皇帝老儿罩着。
可现在是在孙四满的龙船里,生死只是一句话的事。甚至连死后的尸体都不用抛——据说孙四满手下有几个专门吃人肉的人。
所以郑飞神情凝重,望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的胃在收缩。
孙四满望着郑飞,脸上露出一丝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可当他转过脸来望向仇定是,他的脸色不禁变了。
变得十分紧张,严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看见了仇定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虽然是面无表情,可他的眼睛正说明着很多东西。一个人的嘴可以骗人,脸可以骗人,但眼睛绝不会骗人。
所以人们常说看一个人要先看眼睛。
此刻,孙四满从仇定的眼中看出了镇定,近似于冷漠的镇定。
高手间的对决,往往看的不是武功,而是自信,镇定和冷静。
镇定可以带来自信,也可以让你保持冷静。
孙四满此刻才意识到,在座的人中最可怕的不是他自己,不是郑飞,也不是刘氏姐妹,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仇定。
孙四满缓缓开口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我姓郑,叫郑飞。”郑飞抢着说,他觉得说话可能会让自己放松一点。
“你呢?”孙四满转向仇定。
仇定没说话。
“你是聋子吗?”孙四满再一次问道。
仇定依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既然不是聋子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孙四满强忍着怒火。
仇定叹了一口气,说话了:“我的名字只说给两种人听,朋友和死人。”
“你叫什么?”孙四满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我姓仇,叫仇定。”
“所以呢?”
“所以什么?”
“我们俩是朋友吗?”
“不是。”
“那你有把握在刘氏姐妹的剑下杀了我?”
“我的剑也不慢。”仇定微微一笑。
这句话只有六个字。
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仇定拿出了他的武器,一把郑飞也没有见过的武器——一柄剑,一柄短剑。
一柄细而短的剑。
兵器都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而这柄剑只有八寸长。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这柄剑只有四寸宽。
越窄的剑越难练。
所以,不管是谁都知道,这柄剑的主人一定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当仇定说出第二个字是他已经飞身而起。
第三个字时他已经到了刘氏姐妹面前。
第四个字时刘怒的衣服已经被削下一块。
第五个字时刘温的衣服也被削下了一块。
最后一个字时他又回到了原位。
安静。
惊讶。
目瞪口呆。
刘温已经被吓得跪了下来,只有刘怒还勉强站着,可也脸色苍白,冷汗如雨。
没人记得当时孙四满的表情,可大家都知道他那层杀气也已无影无踪。
每个人都可以确定,刚才那一剑无论是刺在刘怒还是刘温身上,哪怕是孙四满,都不可能避开。
仇定话音刚落,站起身,那一柄八寸长,四分宽的剑早已不见。
仇定拉起郑飞就走了出去——没人再敢拦他们。